原(yuan)標題(ti)：對你而(er)言，敦煌是什(shen)么(me)

莫高窟(ku)九層樓 敦煌市(shi)委宣(xuan)傳(chuan)部供圖

　　我想，你(ni)(ni)肯定知道敦煌(huang)。你(ni)(ni)或(huo)(huo)許(xu)剛看過介紹敦煌(huang)的(de)書(shu)或(huo)(huo)文章，也看過敦煌(huang)樂舞、敦煌(huang)服飾或(huo)(huo)模仿秀視頻，可能你(ni)(ni)還(huan)去敦煌(huang)旅游過，親身(shen)探訪過莫高窟這一旅游勝地(di)，甚至現在你(ni)(ni)的(de)案頭上還(huan)有和(he)敦煌(huang)相關的(de)文創或(huo)(huo)日歷。

　　那么，讓我來(lai)問(wen)你一個簡單的(de)問(wen)題吧(ba)。“對(dui)你而(er)言(yan)，敦煌是什(shen)么？”相信在(zai)你張口欲言(yan)的(de)一剎那，腦(nao)海里會跳出很多概念：壁畫、飛天、九色鹿(lu)，甚至還有反彈琵琶，卻又沒(mei)有那么一個詞脫(tuo)穎(ying)而(er)出，能給敦煌一個完整清晰的(de)定義(yi)。

　　確實，對于大部分的中國(guo)人而言，“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”是(shi)一個那么遙遠(yuan)的名詞(ci)。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，是(shi)美(mei)術課里談到(dao)的藏(zang)在戈(ge)壁(bi)里成千上萬的壁(bi)畫，代(dai)表著中國(guo)古代(dai)尤其是(shi)唐朝的藝術和美(mei)學。

　　敦煌，是地(di)(di)理課里提到的沙漠中的綠(lv)洲和月牙泉，是眾多(duo)熱(re)門旅(lv)游目(mu)的地(di)(di)中的一個。

　　敦煌(huang)，是古代史課本里提到的位于西(xi)北邊關的地名(ming)，是張騫出使西(xi)域、玄(xuan)奘西(xi)天取(qu)經(jing)的出關口。

　　敦(dun)煌(huang)，這(zhe)個(ge)看似熟悉卻又陌生的(de)名字，是那么(me)多(duo)人提起它就(jiu)會眉飛色舞的(de)話題，停留在(zai)那個(ge)遙遠的(de)角(jiao)落里，你一抬眼就(jiu)可(ke)以看見，卻發現始終看不真切(qie)。

　　作(zuo)為一(yi)個有著一(yi)定審美經驗的(de)中國人，對這(zhe)長達1600余年的(de)藝(yi)術(shu)(shu)史，你只(zhi)知道它是(shi)很(hen)恢宏、很(hen)崇高、很(hen)龐(pang)大(da)的(de)壁畫藝(yi)術(shu)(shu)寶(bao)庫，但是(shi)究竟是(shi)誰創造(zao)的(de)這(zhe)一(yi)切(qie)？

　　這(zhe)時候的(de)敦煌(huang)，于你(ni)(ni)而言更像一(yi)個謎題。關于敦煌(huang)，你(ni)(ni)好(hao)像知道，你(ni)(ni)又(you)不知道。它(ta)激(ji)起了你(ni)(ni)的(de)好(hao)奇心(xin)，讓你(ni)(ni)躍躍欲試想去(qu)一(yi)探究竟。

　　為什么我們看敦(dun)煌壁畫的時候，總會(hui)感覺介乎懂(dong)與不懂(dong)之間？

　　對于(yu)一個普通人而(er)言，“敦煌”幾乎(hu)就等同于(yu)“壁(bi)畫(hua)”。藏在沙漠里的四(si)萬多平方米精美(mei)壁(bi)畫(hua)，成(cheng)為幾乎(hu)所有(you)歷(li)史(shi)學(xue)家(jia)和游客好奇的對象。

　　互(hu)聯網讓我們有(you)了(le)太多(duo)的(de)選擇，你(ni)可(ke)以輕松接觸(chu)到關(guan)于敦煌的(de)海量圖像和文字資料，如今更(geng)有(you)了(le)VR 數字網站，已經可(ke)以對部分洞窟實現(xian)沉浸式的(de)瀏(liu)覽。然(ran)而看(kan)(kan)到圖片的(de)時候(hou)，你(ni)卻會發現(xian)，看(kan)(kan)不太懂的(de)滿(man)天神佛，大多(duo)的(de)壁(bi)畫人物，你(ni)努力辨識，往往也(ye)只能看(kan)(kan)出模模糊(hu)糊(hu)的(de)輪廓。

　　市面上講敦(dun)煌的書浩如煙海，然而學(xue)術類書籍(ji)多是探究(jiu)歷史真相或細枝末節（比(bi)如某某窟是哪一年建造(zao)的、為誰建造(zao)的、中(zhong)間的榜題究(jiu)竟是何意等），而這些知識對普通人可不(bu)那么有(you)用(yong)或有(you)趣(qu)。

　　敦(dun)煌(huang)壁畫(hua)全鋪式的(de)繪(hui)畫(hua)方式、復雜的(de)表現內容和(he)斑駁(bo)的(de)顏色留存，對我(wo)們熱衷于畫(hua)面(mian)重點的(de)審美經驗，都是(shi)極(ji)不(bu)友(you)好的(de)。好在，有一些(xie)學者會分享他們所研(yan)究的(de)敦(dun)煌(huang)知(zhi)識(shi)，或(huo)許這能讓你(ni)了解到敦(dun)煌(huang)的(de)前世今生，然而(er)通過別人的(de)眼睛(jing)和(he)嘴知(zhi)道的(de)敦(dun)煌(huang)還(huan)是(shi)不(bu)那么真(zhen)切。

　　畢(bi)竟百聞不(bu)如一見(jian)，于(yu)是(shi)(shi)不(bu)甘心的(de)你終于(yu)決定(ding)親自(zi)前(qian)往洞窟尋找(zhao)答案。遺憾的(de)是(shi)(shi)，即便(bian)你如愿踏上(shang)戈壁，伴隨著人(ren)流走進洞窟。你曾(ceng)無數(shu)次告訴自(zi)己，敦煌這個地方是(shi)(shi)神圣的(de)，但是(shi)(shi)似(si)乎(hu)你的(de)知識體(ti)系并不(bu)能讓你作好準備來迎接這一刻。

　　“敦煌到底是什(shen)么(me)？”你抱著更多的(de)疑問回(hui)到了家。“敦煌”這個名詞從此(ci)就像一塊燙熱的(de)鐵(tie)，烙(luo)在了你的(de)心頭。

　　你搜羅市(shi)面(mian)上(shang)眾(zhong)多的書(shu)，渴望找到新(xin)的線索(suo)，開始(shi)了解更(geng)多的知(zhi)識，然而知(zhi)道得越多，你越覺得云(yun)山霧罩。

　　“為什么我們看(kan)不懂敦(dun)煌？”

　　第(di)一個原因， 敦煌并沒有做好被你(ni)理解的準備(bei)。

　　敦煌，是由歷史上無(wu)數人接力(li)共(gong)同創造的(de)精神財(cai)富，或(huo)者說它(ta)像(xiang)一個超大的(de)、跨越千年的(de)、史無(wu)前例(li)的(de)密室，里面夾雜著多(duo)朝(chao)代、多(duo)民族和多(duo)文(wen)化的(de)交融與碰撞。

　　作(zuo)為一(yi)(yi)個現代人(ren)、一(yi)(yi)個外(wai)來人(ren)，如果你只是(shi)莽(mang)莽(mang)撞(zhuang)撞(zhuang)地闖進去(qu)，面對無數條線(xian)索，往往不知該從何處著眼。它固有的(de)敘事(shi)邏輯和層層疊疊的(de)表達方式，我們短時(shi)間內是(shi)很難(nan)理解的(de)。

　　第(di)二個原因， 我們習(xi)慣了(le)讀圖(tu)的“信息”，卻讀不(bu)懂圖(tu)的“氣息”。

　　我(wo)們總習(xi)慣了(le)(le)在(zai)(zai)美術(shu)館里觀(guan)看油畫(hua)(hua)，習(xi)慣了(le)(le)通過平面(mian)(mian)畫(hua)(hua)冊來(lai)欣賞畫(hua)(hua)作(zuo)，習(xi)慣了(le)(le)在(zai)(zai)屏幕面(mian)(mian)前觀(guan)看圖片(pian)，更在(zai)(zai)意(yi)的(de)往(wang)往(wang)只(zhi)是“畫(hua)(hua)面(mian)(mian)”“故事”。

　　在這樣的審美經驗和觀看習慣下，我們可能一下子(zi)接受不了(le)“敦煌壁畫”這種(zhong)形態。敦煌壁畫隱身于洞窟之(zhi)中，這種(zhong)360度全包裹感(gan)的藝(yi)術(shu)形式，動輒數十平方米的尺(chi)寸，畫面(mian)看起來全無重點(dian)，往往又全是重點(dian)，令人無從著眼。

　　相信(xin)曾進(jin)入洞窟的(de)人或多(duo)或少(shao)都會同意這一點：敦煌壁畫(hua)的(de)“氣息感(gan)”，遠勝過它(ta)的(de)“畫(hua)面(mian)感(gan)”。

　　第三(san)個原因(yin)，在價值(zhi)觀(guan)、時間和常識方面存在的鴻(hong)溝。

　　古人在精神追求和對內探索方(fang)面(mian)，面(mian)對較少的(de)信(xin)息，干擾較少，對信(xin)息解讀的(de)密(mi)度很高(gao)。換成我們熟悉的(de)語言，這就(jiu)(jiu)是專注度更高(gao)。我們常說敦煌畫匠的(de)“匠”，另一方(fang)面(mian)也就(jiu)(jiu)是匠心(xin)的(de)“匠”，如果不肯用更耐心(xin)一點的(de)方(fang)式去看(kan)，就(jiu)(jiu)無法和壁畫保持在同一頻率里(li)，自(zi)然看(kan)不懂。

　　喜歡熱(re)鬧的(de)參(can)觀者(zhe)慕名(ming)而來，打卡而去，在(zai)如(ru)此(ci)短時(shi)間的(de)物理(li)接觸里，跨(kua)文(wen)化、跨(kua)時(shi)空、跨(kua)語境，難以理(li)解(jie)是理(li)所(suo)當然的(de)。

　　接觸敦煌，要先把自(zi)己放(fang)空。

　　（《敦(dun)煌如是繪：接續1600年美(mei)的歷程》，敦(dun)煌畫院著/繪，中(zhong)信(xin)出版社出版；本(ben)(ben)文(wen)系本(ben)(ben)書序言(yan)，有刪節(jie)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