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標(biao)題：【文(wen)化視點(dian)】

　　絲路千(qian)年 花雨入夢

　　——3800余場《絲路花雨》經(jing)久不衰的密(mi)碼

　　2023年2月(yue)3日，演員在甘肅(su)黃河劇院表演舞(wu)劇《絲路花雨》。 郎兵兵

　　2013年2月27日(ri)，舞蹈演(yan)員陳(chen)晨在(zai)美國紐約林肯中心演(yan)出舞劇《絲(si)路花雨》。王 雷

　　1980年1月16日，甘肅省歌舞團在香(xiang)港演(yan)(yan)出(chu)。演(yan)(yan)員(yuan)在記者招待會上表(biao)演(yan)(yan)。周桂蓮(lian)

　　《絲路花(hua)雨》第一代英娘扮(ban)演者賀燕云劇(ju)照。甘(gan)肅省歌舞劇(ju)院供圖(tu)

　　新華每(mei)日電(dian)訊記者 王博(bo) 王紫軒 郎兵兵

　　2023年春，北京。

　　當國家大(da)劇院歌劇廳(ting)的巨幕(mu)徐(xu)徐(xu)拉開，臺上(shang)的康琦(qi)驚呆了。

　　“三層的(de)(de)(de)觀眾席(xi)看(kan)過(guo)去黑壓(ya)壓(ya)的(de)(de)(de)，座無虛(xu)席(xi)。”作為舞劇(ju)《絲(si)路花雨(yu)》主(zhu)要角(jiao)色“英娘(niang)”的(de)(de)(de)扮演者(zhe)，康琦參加過(guo)的(de)(de)(de)演出不下百場，但現場觀眾的(de)(de)(de)熱忱仍令她始(shi)料未及(ji)。“這是經典作品的(de)(de)(de)生命(ming)力(li)，也是中華(hua)優秀(xiu)傳統文化的(de)(de)(de)生命(ming)力(li)。”

　　康琦已是《絲(si)路(lu)花雨》的第21位“英娘”。這一取材于敦煌莫(mo)高窟壁(bi)畫，以(yi)絲(si)綢之路(lu)和(he)(he)平與友誼為(wei)(wei)主題，博(bo)采“一帶一路(lu)”沿線國家和(he)(he)地區藝術的舞(wu)劇(ju)(ju)，1979年首(shou)度面世(shi)，傳承至(zhi)今(jin)。舞(wu)劇(ju)(ju)已先后在40多個國家和(he)(he)地區演出3800余場，觀(guan)眾(zhong)超500萬人次，被譽為(wei)(wei)“中國舞(wu)劇(ju)(ju)的里程碑(bei)”。

　　44歲的(de)《絲路花(hua)雨》“復活”了千年敦煌，讓深沉厚重的(de)中華優秀傳(chuan)統文化遠播(bo)海外。

　　舞自敦煌來

　　1977年，甘肅敦煌。

　　83歲的(de)編(bian)導朱江(jiang)依舊記得40多年前(qian)敦(dun)煌莫高窟壁畫中舞(wu)者的(de)模樣。搖曳的(de)身姿、飄逸的(de)裙裾、曼妙的(de)素手(shou)……美(mei)不勝收，瑰麗奇絕。無數次的(de)凝(ning)視(shi)之后，《絲路花雨》自壁畫中“飛出”。

　　《絲路(lu)花雨》源自一次偶然。1977年，甘肅(su)省歌舞團(tuan)（現甘肅(su)省歌舞劇(ju)院）的創作團(tuan)隊正在排練匯演劇(ju)目《驕楊頌》。時任甘肅(su)省委宣傳部(bu)副部(bu)長的陳(chen)舜瑤提出了新(xin)的想法。她建議，不如將目光投(tou)向甘肅(su)河(he)西(xi)大漠深處的“藝術富礦”——敦煌。

　　敦者，大也；煌(huang)者，盛(sheng)也。敦煌(huang)偏居沙海，在絲路古道上(shang)卻是群星(xing)閃耀(yao)之(zhi)地(di)。她見證了文(wen)明文(wen)化的交融交匯(hui)，記(ji)錄了中華文(wen)化的盛(sheng)大輝煌(huang)。

　　從(cong)公元(yuan)4世(shi)紀(ji)到14世(shi)紀(ji)，無數(shu)僧侶信徒、工匠畫師攀壁(bi)造窟，融合漢民族藝術與多民族文化(hua)、歐亞文化(hua)，“刻錄”在(zai)數(shu)目龐大的(de)建筑、壁(bi)畫、彩塑、文獻中。其中，壁(bi)畫里上(shang)迄(qi)北涼下至元(yuan)代的(de)豐富樂舞形象，正等待新的(de)詮釋(shi)和演(yan)繹。

　　是(shi)年11月(yue)起，甘肅省歌舞團(tuan)先后派出(chu)7批編創人員(yuan)趕赴敦煌，著手劇本創作和舞蹈素(su)材收(shou)集。

　　敦煌學者段文杰在《敦煌是我(wo)(wo)生(sheng)命的全部：段文杰回憶錄》一(yi)書中(zhong)回憶：“1977年冬季，甘肅省歌舞(wu)(wu)團的表演藝(yi)術家們來(lai)到(dao)(dao)莫高窟，說是為了(le)創作一(yi)部表現絲綢(chou)之路昔(xi)日(ri)輝煌的舞(wu)(wu)劇，希望從敦煌石窟藝(yi)術中(zhong)得(de)到(dao)(dao)靈感(gan)和(he)啟(qi)示。我(wo)(wo)覺得(de)他們這個想法很好，就(jiu)熱心地帶領他們參觀洞窟并講(jiang)解壁畫內容……”

　　“起床咯，看(kan)洞子咯！”

　　段(duan)文杰(jie)濃重的(de)“川味(wei)”吆喝，清(qing)晰鐫(juan)刻在甘肅省歌舞團編創者們(men)(men)的(de)記(ji)憶(yi)里。朱江等人回憶(yi)，在敦煌的(de)日子，每個清(qing)晨，他們(men)(men)都會跟隨段(duan)文杰(jie)、史葦湘等敦煌守護(hu)者們(men)(men)，擠上通往洞窟的(de)羊(yang)腸小道(dao)，踏入穿越歷史的(de)時光(guang)隧道(dao)。

　　莫高窟(ku)南區492個(ge)洞(dong)窟(ku)，幾乎窟(ku)窟(ku)都有(you)舞(wu)(wu)蹈形(xing)象。憑欄奏樂(le)的(de)(de)(de)天宮伎樂(le)、自由(you)揮灑的(de)(de)(de)飛(fei)天伎樂(le)、靈動婀娜的(de)(de)(de)經變畫伎樂(le)，留下不(bu)同(tong)時期舞(wu)(wu)蹈藝術交流的(de)(de)(de)印記。在這里，胡旋舞(wu)(wu)、胡騰舞(wu)(wu)等不(bu)同(tong)舞(wu)(wu)種異彩紛呈，忽(hu)而豪邁粗獷，忽(hu)而曼妙(miao)舒展，蹁躚(xian)間(jian)突破了中原(yuan)舞(wu)(wu)蹈的(de)(de)(de)條框。

　　“浩如煙海(hai)、前所未見！”編導們的(de)創作(zuo)熱(re)情(qing)被激活(huo)了(le)。他們日臨畫(hua)(hua)山，夜潛書(shu)海(hai)，在一兩個月時(shi)間里游歷(li)了(le)上百(bai)個洞窟，查(cha)閱了(le)數百(bai)萬字資料，在4.5萬余平方米的(de)壁畫(hua)(hua)中尋覓“活(huo)化”敦(dun)煌的(de)密(mi)碼(ma)。

　　勾(gou)腳、送胯(kua)、扭腰，一顰、一笑、一抬(tai)手(shou)、一低眉，舞(wu)(wu)者(zhe)的眼(yan)(yan)神、手(shou)勢(shi)、體態都是他們(men)的素(su)材。看(kan)得(de)多了，一閉上眼(yan)(yan)，壁畫上的舞(wu)(wu)姿如走(zou)馬燈般從眼(yan)(yan)前掠(lve)過(guo)，不(bu)覺眼(yan)(yan)花繚亂。

　　于(yu)是他們請教段(duan)文杰：敦(dun)煌伎樂(le)中，哪一個舞蹈動作最(zui)(zui)典型？段(duan)文杰答：應是112窟的反彈琵琶舞姿最(zui)(zui)有代(dai)表(biao)性。

　　反(fan)彈(dan)琵(pi)琶(pa)是敦(dun)煌壁(bi)畫中的經典(dian)形(xing)(xing)(xing)象(xiang)，在(zai)唐、五代、宋時期的壁(bi)畫中現(xian)身50多次。112窟的反(fan)彈(dan)琵(pi)琶(pa)形(xing)(xing)(xing)象(xiang)出(chu)自中唐時期，舞姿形(xing)(xing)(xing)態、組合形(xing)(xing)(xing)式更加豐富。一番琢磨，舞劇(ju)中經典(dian)的反(fan)彈(dan)琵(pi)琶(pa)造型就此(ci)誕(dan)生。

　　新(xin)問題又接踵而至。壁畫的(de)形象是靜(jing)止(zhi)的(de)，大家(jia)可(ke)以(yi)模仿姿勢，卻無法用(yong)當時現有舞(wu)蹈流派的(de)運(yun)動方式，將靜(jing)態(tai)的(de)動作連貫起來(lai)。

　　編創者們在反復(fu)練習中逐漸取得共識(shi)：壁(bi)畫靜止舞(wu)姿講究曲線，由頭、肩、胯的(de)彎曲形成(cheng)舞(wu)蹈(dao)(dao)動(dong)作。編導許(xu)琪總結共識(shi)，將敦(dun)煌舞(wu)蹈(dao)(dao)動(dong)作的(de)語言簡潔形象(xiang)地命名為“S”形“三道彎”的(de)曲線，并據此推(tui)演(yan)出(chu)“S”形的(de)運動(dong)規律。

　　壁畫霎時(shi)鮮活起來了。“小(xiao)垂(chui)手后柳無(wu)力(li)，斜曳(ye)裾時(shi)云欲生”……這些原見于古詩、典(dian)籍中(zhong)的意象，在編導們眼前舞動開來。

　　舞(wu)蹈語(yu)匯有了，故(gu)事(shi)應該怎么講？

　　起初，舞劇(ju)(ju)的編(bian)排(pai)都建之于名為《敦煌(huang)曲》的劇(ju)(ju)本(ben)之上。劇(ju)(ju)本(ben)分三幕，講(jiang)述了跨(kua)越唐代(dai)、清代(dai)、當代(dai)三個時(shi)期的敦煌(huang)故事。然(ran)而，由于角色涉及的時(shi)間跨(kua)度太大，故事講(jiang)不(bu)下去(qu)，編(bian)排(pai)面(mian)臨“停擺”。質(zhi)疑聲也不(bu)時(shi)涌來：“《敦煌(huang)曲》，怕是(shi)要越‘蹲(dun)’越‘黃’了。”

　　迷(mi)茫之(zhi)際，時(shi)(shi)任甘肅省委(wei)宣傳部(bu)部(bu)長(chang)的吳堅建議大家修改劇本。他提(ti)出(chu)，將(jiang)時(shi)(shi)空定格(ge)在典型時(shi)(shi)代(dai)，把重心轉(zhuan)移到(dao)絲綢(chou)之(zhi)路的歷史文化(hua)、沿線國家的互通互助上來。

　　琢(zhuo)磨(mo)出新點(dian)子，行不通，推翻重來；再琢(zhuo)磨(mo)，再推翻……歷(li)經小半年的打磨(mo)，新故事(shi)誕生了。

　　這是一(yi)個(ge)發生(sheng)在盛(sheng)唐中國古絲(si)(si)綢(chou)之路(lu)上的(de)(de)故事(shi)。故事(shi)中，敦(dun)煌畫工“神筆(bi)張”、女(nv)兒英娘和波(bo)斯商(shang)人伊努斯患難與共(gong)、生(sheng)死相(xiang)交(jiao)，深蘊古絲(si)(si)路(lu)中外各族友(you)好(hao)往來、民(min)心相(xiang)通的(de)(de)動人情誼和中國綿(mian)延千(qian)年開(kai)放包容(rong)的(de)(de)文化基因。

　　隨(sui)著創排(pai)的(de)(de)(de)深入，更多(duo)的(de)(de)(de)文化(hua)元素被吸納進(jin)來。男子(zi)舞(wu)略顯單薄，助理(li)編(bian)導(dao)安建等人就加入甘肅武威(wei)攻(gong)鼓(gu)子(zi)；印(yin)度舞(wu)、波(bo)斯舞(wu)有空白，許琪、朱(zhu)江等人專赴(fu)北京，從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(gu)研究所找(zhao)典籍，向東方歌(ge)舞(wu)團(tuan)拜(bai)師學藝；為(wei)(wei)還(huan)原唐曲(qu)(qu)韻律，負責(ze)作(zuo)曲(qu)(qu)的(de)(de)(de)韓(han)中才等人反復(fu)斟(zhen)酌(zhuo)，選擇琵琶古(gu)曲(qu)(qu)《月兒高(gao)》作(zuo)為(wei)(wei)基調……這個(ge)脫胎于(yu)千年敦(dun)煌歷史遺存、深植絲路文化(hua)根脈的(de)(de)(de)舞(wu)劇(ju)最(zui)終定名——《絲路花雨(yu)》。

　　千里存知音

　　1979年(nian)，甘肅(su)蘭州。

　　這一(yi)年的5月23日，《絲路(lu)花(hua)雨》在蘭州黃河劇(ju)場正式公演。此后，舞(wu)劇(ju)也以開放的姿(zi)態誠懇接受各方(fang)“挑刺”。

　　公(gong)演(yan)后，演(yan)員們(men)再(zai)赴敦煌(huang)(huang)采風，體會(hui)角色，也將共(gong)同營造(zao)的(de)(de)(de)藝術形(xing)象(xiang)展示給(gei)敦煌(huang)(huang)的(de)(de)(de)專(zhuan)家們(men)。看著早已(yi)爛熟(shu)于(yu)心的(de)(de)(de)壁畫形(xing)象(xiang)在眼(yan)前舞動，他們(men)興(xing)奮地討論(lun)：這(zhe)(zhe)是112窟的(de)(de)(de)，這(zhe)(zhe)像148窟的(de)(de)(de)，這(zhe)(zhe)是不是220窟的(de)(de)(de)……

　　一次(ci)匯報(bao)演(yan)出結束，受邀觀看(kan)的(de)(de)沈(shen)從(cong)文在(zai)(zai)翌日的(de)(de)座談會(hui)上(shang)興奮(fen)極了(le)，他依據自己對古代服飾、音樂等(deng)的(de)(de)研究提出諸多建議(yi)，細微(wei)如唐代節度使鞋前(qian)云頭(tou)紋樣(yang)式(shi)、節度使夫(fu)人佩(pei)戴的(de)(de)金釵多長，他都看(kan)在(zai)(zai)眼里。這(zhe)些細節，都在(zai)(zai)后(hou)來的(de)(de)演(yan)出中悉(xi)數更新。

　　一位意大利觀眾在(zai)蘭州看完演出，指出劇(ju)中(zhong)羅馬服(fu)飾(shi)的(de)瑕疵。回京后(hou)，還專程(cheng)寄來印有彼時服(fu)飾(shi)的(de)畫冊。

　　一(yi)位印(yin)度(du)友人在觀看演出后，到后臺幫演員打磨(mo)印(yin)度(du)舞的舞蹈動作……

　　舞劇在(zai)各(ge)界的觀(guan)摩、指導(dao)中不斷琢磨、精(jing)進。

　　1979年9月，“花(hua)雨”迎(ying)來“飛舞”時刻。《絲路花(hua)雨》作(zuo)為甘肅省(sheng)推(tui)出(chu)的(de)慶(qing)祝中華人民共和國(guo)(guo)成立30周年國(guo)(guo)慶(qing)獻禮(li)節目(mu)(mu)在(zai)京上演(yan)，成為國(guo)(guo)慶(qing)獻禮(li)演(yan)出(chu)的(de)137臺(tai)節目(mu)(mu)中唯一被點名在(zai)國(guo)(guo)慶(qing)之夜為黨和國(guo)(guo)家(jia)領導(dao)人、首都群眾進行(xing)全本演(yan)出(chu)的(de)劇目(mu)(mu)。

　　“花雨”火了！

　　這一年，《絲(si)路(lu)(lu)花(hua)雨》獲原文化部(bu)頒發的創作一等獎(jiang)和演出一等獎(jiang)，這是當時文藝(yi)界的最高獎(jiang)項。國(guo)慶獻禮演出辦公室專門為《絲(si)路(lu)(lu)花(hua)雨》召開首都文藝(yi)界座談會，盛(sheng)贊《絲(si)路(lu)(lu)花(hua)雨》為中(zhong)國(guo)舞劇(ju)開辟(pi)了新(xin)路(lu)(lu)，在(zai)中(zhong)國(guo)舞劇(ju)史(shi)上(shang)立(li)下了新(xin)的里(li)程碑(bei)。

　　甘肅青年(nian)作(zuo)家陳曉斌收藏的(de)1979年(nian)10月12日(ri)“舞劇《絲路花雨》赴京演出(chu)情況反(fan)映（第八期）”記載：時任中共廣東省委主要負責同志(zhi)在京觀看演出(chu)后，對歌舞團(tuan)同志(zhi)說(shuo)，“你(ni)們(men)解放思想，勇于創(chuang)新(xin)，把死(si)的(de)敦煌壁畫搬上舞臺，變成了活的(de)舞蹈藝術，這才是(shi)真正的(de)推陳出(chu)新(xin)呢！”

　　同年(nian)，劇(ju)組也受邀(yao)赴廣東演出。在第四十六屆廣交會閉幕式上，來自廣東各界(jie)及世界(jie)100多(duo)個國家和地區的客商、官員數萬(wan)人(ren)觀(guan)看了演出。一位伊朗友人(ren)觀(guan)后激動不已(yi)，稱(cheng)舞(wu)劇(ju)還原(yuan)了波(bo)斯舞(wu)蹈(dao)的精髓(sui)。

　　1979年(nian)12月至1980年(nian)1月，劇組赴(fu)香港演出15場，觀眾(zhong)反響熱烈，媒體爭相(xiang)報道。朱江回憶，每次謝幕都要半(ban)個多(duo)小時(shi)。

　　那次(ci)演出場(chang)場(chang)滿座(zuo)、一票(piao)難求，贏(ying)得港(gang)澳臺同(tong)胞和(he)國(guo)際友(you)人的(de)贊譽。一些以“敦煌”“飛天”命名的(de)商品(pin)、商店、餐館銷(xiao)路大增，門庭若市。

　　作為改革開(kai)放(fang)后首批在香港演出的劇目，根植于深厚中(zhong)華優(you)秀傳統(tong)文化的《絲路(lu)(lu)花雨》以藝通心，展現了(le)友好(hao)互鑒的絲路(lu)(lu)精(jing)神，讓人(ren)們(men)感(gan)受到了(le)中(zhong)國開(kai)放(fang)的氣息，自此走向(xiang)世界。

　　《絲路(lu)花雨》在“一帶一路(lu)”沿線等諸多國家受到熱情的禮遇。在許琪等人的記憶里，演出現場，觀眾不斷以熱烈掌聲表達著文化認同和(he)情感共鳴。謝幕時分(fen)，掌聲經久不息，“Bravo！”“Bravo！”，歡(huan)呼響徹耳際。

　　甘(gan)肅省歌舞劇(ju)院副院長王瓊說，44年來，《絲路(lu)花雨》步(bu)履不停，將絲路(lu)風情與敦煌文化帶到法國(guo)、意大利(li)、德國(guo)、日(ri)本(ben)、朝鮮(xian)等40多個(ge)國(guo)家(jia)和地區(qu)，創下3800余場(chang)次演(yan)出、500余萬人次觀看的中國(guo)舞劇(ju)演(yan)出紀錄，被譽為“活(huo)的敦煌壁畫、美的藝術享受(shou)”。

　　甘肅省(sheng)委(wei)常委(wei)、省(sheng)委(wei)宣(xuan)傳部(bu)部(bu)長張永霞說，《絲路花雨(yu)》是共(gong)建(jian)“一帶一路”特殊的“文(wen)(wen)化(hua)使者”。它展(zhan)現了敦(dun)煌文(wen)(wen)化(hua)的博大(da)精(jing)深和絲路精(jing)神(shen)的時(shi)代回(hui)響，舞(wu)出了中國精(jing)神(shen)、中國氣派。

　　《絲(si)(si)路(lu)花雨》之所以成為蜚聲海外的“文化(hua)爆(bao)款”，很大程度上源于其挖(wa)掘并呈現了中華文化(hua)中的世界元素(su)，聚焦于絲(si)(si)路(lu)各國交流交往的恒久情誼。甘(gan)肅(su)省歌舞劇院(yuan)院(yuan)長李金江認(ren)為，這是《絲(si)(si)路(lu)花雨》不滅的根魂。

　　經典正青春

　　2023年春節假期，北(bei)京。

　　回望(wang)過(guo)去(qu)，我們仍能(neng)(neng)從字里(li)行(xing)間感受到(dao)40多年(nian)前(qian)觀眾的(de)震撼：“此(ci)舞只(zhi)應天上有(you)，人間能(neng)(neng)有(you)幾回看(kan)。”

　　40多年后，經典青春依舊。

　　在國家大(da)劇院(yuan)歌劇廳(ting)里，當(dang)絲(si)綢之路畫卷(juan)徐徐鋪展，敦煌文化勝景(jing)呈現(xian)，沉浸在歷(li)史長卷(juan)中的現(xian)場觀眾掌(zhang)聲(sheng)雷動。演(yan)出最后一(yi)日，演(yan)員謝幕6次(ci)，觀眾仍(reng)不(bu)愿離開。

　　李金江說，此次(ci)國家大劇院5場(chang)(chang)演出1.1萬余張票(piao)全(quan)部(bu)售出，場(chang)(chang)場(chang)(chang)爆滿，座無虛(xu)席(xi)。演出開始前，仍有觀眾來電(dian)詢問購票(piao)事宜。

　　更(geng)讓李金(jin)江欣喜(xi)的，是舞(wu)劇的演出吸引了(le)大(da)批年輕(qing)人。“我站在入口處觀察，發現六成都是年輕(qing)人進場觀看。”李金(jin)江說，這(zhe)說明(ming)，中華(hua)優秀傳統(tong)文化正在為青年一代喜(xi)愛。

　　2015年至2021年，在“高雅藝(yi)術(shu)進(jin)校園(yuan)”活動推動下，《絲路(lu)花(hua)雨》走進(jin)北(bei)京、天津、福建、廣東、浙(zhe)江(jiang)、江(jiang)蘇、云南、四川(chuan)等17個省、市的78所大學演出80場，反響熱烈。

　　2021年11月，在河南衛視與嗶哩嗶哩等平臺(tai)聯合出品(pin)的舞(wu)蹈節目《舞(wu)千(qian)年》第三(san)期中(zhong)，甘肅省(sheng)歌舞(wu)劇院出演的《絲(si)路花雨》精(jing)彩片段，成功在年輕網民活(huo)躍的B站(zhan)“圈粉”1億多。有網民評論(lun)：“觀(guan)天(tian)宮(gong)之舞(wu)，看敦煌壁(bi)畫，場面太壯觀(guan)，打(da)造了絕美的視覺盛(sheng)宴！中(zhong)國(guo)真不愧是積攢了上(shang)下五千(qian)年文(wen)化的大國(guo)，心底自豪感(gan)一下子就上(shang)來了！”

　　發端于《絲路花雨(yu)》的全新舞(wu)蹈流派(pai)——敦(dun)煌舞(wu)，也在(zai)傳承發揚中展露出勃勃生機(ji)。

　　88歲的(de)(de)高(gao)金榮是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舞教學體系的(de)(de)創始人(ren)。受《絲路花雨》展演(yan)的(de)(de)啟迪，她將一生投入(ru)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舞研究和教學。

　　1980年，高(gao)金榮編纂了《敦(dun)煌(huang)舞教(jiao)學(xue)(xue)大(da)綱》，并(bing)于當年招收了第一屆(jie)敦(dun)煌(huang)舞班學(xue)(xue)生(sheng)。教(jiao)學(xue)(xue)實踐(jian)中，她開創(chuang)了包括呼吸、手(shou)姿、手(shou)臂、單腳形態和琵琶(pa)道具組合在內的舞姿訓練課，編導了《敦(dun)煌(huang)夢(meng)幻》《極樂敦(dun)煌(huang)》等組舞以及教(jiao)學(xue)(xue)劇目《千手(shou)觀音》《妙音反彈(dan)》《大(da)飛天》《歡騰伎樂》《莫高(gao)女神》等，再一次“活化(hua)”了敦(dun)煌(huang)壁畫(hua)，形成(cheng)了完備的敦(dun)煌(huang)舞教(jiao)學(xue)(xue)體(ti)系。

　　如今(jin)，敦(dun)煌(huang)舞已成為(wei)中(zhong)國(guo)古(gu)典(dian)舞流派之一，高金榮培養的千余名敦(dun)煌(huang)“文化使者”，遍布全國(guo)藝(yi)術院(yuan)校和(he)院(yuan)團。

　　于(yu)開(kai)放中(zhong)誕生，于(yu)開(kai)放中(zhong)常青。《絲路花雨》在40多年(nian)(nian)間歷(li)經(jing)多次改編，以(yi)包容開(kai)放的態度不(bu)(bu)斷創新、升(sheng)級。為(wei)更符合當(dang)代(dai)觀眾(zhong)趣味，滿足巡演舞臺需要，甘肅省歌舞劇院不(bu)(bu)僅在1979版(ban)基礎上推出2008版(ban)和(he)2016版(ban)兩個(ge)正式演出版(ban)本，還創排了80分鐘(zhong)“旅(lv)游版(ban)”，于(yu)2017年(nian)(nian)起在敦(dun)煌市進行(xing)了為(wei)期5年(nian)(nian)的常態化演出。

　　敦(dun)(dun)煌研究院黨委(wei)書記趙聲良(liang)認為，敦(dun)(dun)煌文(wen)化是(shi)各(ge)種(zhong)文(wen)明長(chang)期交(jiao)流(liu)融匯(hui)的(de)(de)(de)結晶，是(shi)絲綢之路上的(de)(de)(de)文(wen)化寶庫。《絲路花雨》吃透(tou)了(le)敦(dun)(dun)煌文(wen)化的(de)(de)(de)精髓(sui)，又(you)抓(zhua)住(zhu)了(le)舞蹈藝(yi)術的(de)(de)(de)要義，是(shi)中華優(you)秀傳統文(wen)化創造性轉化、創新性發展的(de)(de)(de)典范。

　　如今，《絲(si)路花(hua)雨》早(zao)已不再一枝獨秀(xiu)。在《絲(si)路花(hua)雨》的(de)帶動(dong)下，《大(da)夢敦(dun)煌》《敦(dun)煌古樂》《敦(dun)煌神女(nv)》等多(duo)個(ge)“敦(dun)煌牌”劇目相繼在甘(gan)肅省內(nei)(nei)涌現，以(yi)中華優(you)秀(xiu)傳統文化為(wei)基底的(de)爆款文化產(chan)品、文化現象持(chi)續(xu)“出(chu)圈”“破圈”。特別是2000年創排(pai)的(de)《大(da)夢敦(dun)煌》，收益過億(yi)元，既收獲(huo)了(le)觀眾(zhong)口碑(bei)，也(ye)實(shi)現了(le)經濟效益，被譽為(wei)新(xin)世紀國(guo)產(chan)舞臺劇“多(duo)產(chan)出(chu)、多(duo)演出(chu)”的(de)成功范例。而以(yi)敦(dun)煌為(wei)代表的(de)甘(gan)肅厚(hou)重悠久的(de)歷史積淀，及其承載的(de)開放包容(rong)、兼(jian)收并蓄的(de)文化內(nei)(nei)核，也(ye)隨(sui)藝術作品的(de)傳播深入人心。 （本文原載2023年2月24日《新(xin)華每日電(dian)訊》）

　　記者手記

　　“花雨人”三度“淚目”

　　一部取(qu)材自(zi)千年敦煌(huang)的舞劇(ju)，收獲(huo)了(le)近半個(ge)世紀的回響。

　　當作(zuo)為觀賞者(zhe)(zhe)的我們，踏上發(fa)現之旅，走近他們——舞劇的編創者(zhe)(zhe)、演繹者(zhe)(zhe)、傳承者(zhe)(zhe)，一個問題始終(zhong)在腦海中縈(ying)繞：在那個物質貧乏的年代，是(shi)什么催生(sheng)了(le)精品(pin)？

　　《絲路花雨》的初創者們(men)年事已(yi)高，言至興起，離席跪地(di)，展示經典動作；新一(yi)代主演因(yin)還能傳承經典，眼中滿是驕傲……

　　每次采訪，都是一次追憶與(yu)鉤(gou)沉。當(dang)中見艱辛、踟躕，也不乏驚喜、奇(qi)趣，讓(rang)我們流連忘返。有幾次淚水幾欲奪(duo)眶而出的片段，令(ling)人動容。

　　第一次，是(shi)1979版《絲路(lu)花雨》的(de)編導朱江(jiang)(jiang)。當記者(zhe)問及，是(shi)否還會想起敦煌(huang)、惦念敦煌(huang)的(de)老(lao)專家時(shi)，依然(ran)沉浸在舊日演出(chu)情境中的(de)朱江(jiang)(jiang)匆(cong)匆(cong)打斷了(le)記者(zhe)。“不能說他們(men)，我不能提老(lao)先生們(men)，一說他們(men)就要(yao)流淚了(le)。”說話間(jian)，眼眶濕潤。

　　常書鴻、段文杰(jie)、樊錦詩……一代代敦(dun)煌(huang)人甘居(ju)沙海(hai)、守得寂寞，潛心耕耘(yun)、悉心呵(he)護，才(cai)(cai)護住了大漠深處的瑰麗(li)財(cai)富，才(cai)(cai)支撐起(qi)藝術(shu)家的豐富想(xiang)象。經典(dian)的根魂從這(zhe)里來(lai)，藝術(shu)的養分從這(zhe)里來(lai)。

　　第二次，是主角“英(ying)娘”的(de)第21位(wei)扮演者康琦(qi)。在向記者講(jiang)述(shu)角色時，康琦(qi)眼噙(qin)熱淚，講(jiang)完了舞劇中她與“父(fu)親”“神筆張”相見，又得而復失的(de)場景。仿佛那(nei)一刻，她就(jiu)是“英(ying)娘”。

　　經典從來(lai)不舍雕琢。對角色(se)的認真(zhen)、對作品(pin)的投入(ru)，自(zi)40多年(nian)前創編之(zhi)初，便是如此(ci)。為了(le)演活“神(shen)筆張(zhang)(zhang)”，第一代(dai)扮演者(zhe)仲明華(hua)曾躲進敦(dun)煌簡陋的陳列館中，久(jiu)久(jiu)凝(ning)視流沙中清出的陶畫(hua)(hua)碟(die)，體(ti)悟(wu)畫(hua)(hua)工心境。在他的請求下，管(guan)理員將畫(hua)(hua)碟(die)取(qu)出，交(jiao)到他手中。“托著畫(hua)(hua)碟(die)，我與(yu)‘神(shen)筆張(zhang)(zhang)’、歷代(dai)無名畫(hua)(hua)工間，時空(kong)的隔(ge)閡(he)似乎消失(shi)了(le)。”自(zi)此(ci)，仲明華(hua)與(yu)“神(shen)筆張(zhang)(zhang)”神(shen)交(jiao)21載，直至65歲離開舞臺。

　　獨舞利落驚(jing)艷(yan)，群(qun)舞“睫毛都要整齊”，舞蹈動作的(de)(de)精準把(ba)控(kong)，表(biao)演(yan)情緒的(de)(de)反(fan)復(fu)推敲……秉(bing)承(cheng)老一輩(bei)藝術家的(de)(de)極致(zhi)追求，當代“花雨人”不(bu)敢降格以求，唯以更加嚴苛的(de)(de)態度對待(dai)當下。正(zheng)是這份代代相傳的(de)(de)執著，成就(jiu)了今天的(de)(de)經典(dian)。

　　第三次，是甘肅(su)省歌(ge)舞劇院院長李金江(jiang)。

　　舞劇在京演出告捷的喜(xi)(xi)悅和(he)人才(cai)“東南(nan)飛”的心(xin)酸一起涌(yong)上心(xin)頭，李金江紅(hong)了眼眶。經(jing)典的傳(chuan)承與(yu)再造，他有喜(xi)(xi)有憂。

　　即便是(shi)(shi)(shi)擁有《絲(si)路花雨》這樣經典劇目(mu)的(de)甘肅省歌舞劇院，也(ye)存在發展的(de)難(nan)題，面臨人才流失的(de)挑戰。深厚歷史文化家底的(de)創造(zao)性轉化、創新性發展，人才是(shi)(shi)(shi)主體，也(ye)是(shi)(shi)(shi)核心。《絲(si)路花雨》要(yao)(yao)成為“東方《天鵝湖》”，更需要(yao)(yao)人才的(de)接力，需要(yao)(yao)更多創造(zao)性的(de)努力。

　　當我們(men)嘗試用這些細節拼接出歷史(shi)的(de)輪廓，問(wen)題(ti)的(de)答案(an)也逐(zhu)漸(jian)清晰——

　　優秀文(wen)(wen)(wen)藝(yi)(yi)作品離(li)不(bu)(bu)開(kai)中(zhong)華(hua)優秀傳(chuan)(chuan)統文(wen)(wen)(wen)化(hua)的(de)(de)(de)深(shen)沉(chen)召喚、豐厚滋(zi)養(yang)。今日中(zhong)國是歷史中(zhong)國之延續，現實文(wen)(wen)(wen)化(hua)的(de)(de)(de)發(fa)展離(li)不(bu)(bu)開(kai)歷經幾千(qian)年(nian)形成(cheng)和發(fa)展起來的(de)(de)(de)中(zhong)華(hua)優秀傳(chuan)(chuan)統文(wen)(wen)(wen)化(hua)的(de)(de)(de)給養(yang)。一切文(wen)(wen)(wen)藝(yi)(yi)作品，都深(shen)深(shen)植(zhi)根(gen)于傳(chuan)(chuan)統文(wen)(wen)(wen)化(hua)的(de)(de)(de)沃土中(zhong)，這是文(wen)(wen)(wen)藝(yi)(yi)作品與生俱來、日承而不(bu)(bu)覺(jue)的(de)(de)(de)文(wen)(wen)(wen)化(hua)基(ji)因。

　　優秀(xiu)文藝作(zuo)(zuo)品離不開創(chuang)作(zuo)(zuo)者們甘于寂寞、守得(de)云開的精耕細(xi)作(zuo)(zuo)。急功(gong)(gong)近(jin)利、竭澤而漁(yu)、粗制濫造，不僅(jin)是對文藝的一種(zhong)傷害(hai)，也(ye)是對社(she)會精神生活的一種(zhong)傷害(hai)。文藝創(chuang)作(zuo)(zuo)也(ye)需要歷史(shi)耐心，需要綿綿用力(li)、久久為功(gong)(gong)。

　　優秀(xiu)(xiu)(xiu)文(wen)藝作品離不開優秀(xiu)(xiu)(xiu)文(wen)藝人才(cai)。《絲(si)路花雨》初(chu)創時，黃河岸邊優秀(xiu)(xiu)(xiu)文(wen)藝人才(cai)云(yun)集。擁有厚(hou)重歷史文(wen)化(hua)底蘊的甘肅(su)，經濟依(yi)舊需要不斷(duan)趕超(chao)，但文(wen)化(hua)藝術可(ke)以在創造(zao)性(xing)轉化(hua)、創新(xin)性(xing)發(fa)展的機(ji)遇中，再(zai)迎(ying)蓬勃與繁榮，從“高(gao)原(yuan)”邁向(xiang)“高(gao)峰”。

　　與40多(duo)年前相比，我們(men)(men)處在一個物質豐富的時(shi)代，我們(men)(men)更(geng)有條件創(chuang)作出(chu)更(geng)多(duo)文藝精品，更(geng)有理(li)由(you)在中華優秀傳統(tong)文化(hua)的創(chuang)造性轉化(hua)和創(chuang)新性發(fa)展中邁出(chu)更(geng)堅實步伐。這就(jiu)迫切需要傳承和弘揚《絲(si)路花(hua)雨(yu)》的優良(liang)創(chuang)作傳統(tong)，改革引才留才機制，形成(cheng)人才積聚的良(liang)好環境(jing)，促使青年人才大量涌現、早日成(cheng)才，激(ji)勵(li)他(ta)們(men)(men)扎根厚(hou)土(tu)，創(chuang)作出(chu)無(wu)(wu)愧(kui)于(yu)時(shi)代、無(wu)(wu)愧(kui)于(yu)人民(min)(min)、無(wu)(wu)愧(kui)于(yu)民(min)(min)族的優秀作品。

　　（新華每日(ri)電訊記(ji)者(zhe) 王(wang)博、王(wang)紫軒、郎兵兵，原載2023年(nian)2月24日(ri)《新華每日(ri)電訊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