詩詞之外的葉(xie)嘉瑩：用大半(ban)生時間走完返(fan)鄉之旅(lv)

　　中新網客戶端北京10月18日電(記者 宋(song)宇晟) 紀錄片《掬水(shui)月在手》正在上映，影片的主角是葉嘉瑩。目前豆瓣評分高(gao)達8.2分。

　　很(hen)多人知道(dao)葉(xie)嘉瑩，是這(zhe)兩年，她將(jiang)畢生積蓄3568萬(wan)元(yuan)捐贈給南開大學教育基金會(hui)，支持中國(guo)傳統(tong)文化(hua)的傳承(cheng)與研究。

　　她畢(bi)生(sheng)研究中(zhong)國古典詩詞，人(ren)們稱(cheng)她為先生(sheng)、“穿裙子的士(shi)”。

　　但很多人或許不(bu)了解，這(zhe)(zhe)位如今已96歲(sui)高齡的(de)老人，用了大半生(sheng)時間才走完自己的(de)返鄉之旅。這(zhe)(zhe)，也是這(zhe)(zhe)部紀錄片要講的(de)。

　　紀錄片《掬水月(yue)在手》劇照(zhao)。片方供(gong)圖

　　亂世

　　1924年(nian)7月，葉嘉(jia)瑩出生在北平察(cha)院(yuan)胡同23號，緊鄰西長安街。這(zhe)(zhe)里是葉家(jia)的祖宅。只不過(guo)，當年(nian)葉嘉(jia)瑩曾祖父購置(zhi)這(zhe)(zhe)處(chu)四合院(yuan)的時候，這(zhe)(zhe)家(jia)人的姓氏還(huan)是葉赫那拉。

　　姓氏變化的(de)背后其(qi)實是時(shi)代的(de)變遷。上世紀二三十年代，正是國家內憂外(wai)患(huan)之時(shi)。

　　很不幸，葉嘉瑩出生在(zai)了一個亂(luan)世。但幸運的(de)是，她的(de)家庭給了她接受(shou)良好教育的(de)機會。

　　讀初二那年，七(qi)(qi)七(qi)(qi)事變爆發(fa)，北平隨(sui)即(ji)淪(lun)陷(xian)。她還記得，那段時(shi)間(jian)一人(ren)家(jia)陷(xian)入(ru)困境(jing)。“一家(jia)人(ren)吃不(bu)到白米白面，只能吃又酸又臭(chou)的(de)混合面。冬天(tian)去上學，在巷口拐(guai)彎的(de)地方就能看見凍死餓(e)死的(de)人(ren)。”

　　也(ye)是在那段(duan)時間，葉嘉瑩的母親因(yin)病(bing)去(qu)世。剛考入(ru)輔(fu)仁(ren)大學(xue)的她一連寫下八首《哭母詩》。

　　她后來說，“我(wo)覺得(de)人(ren)生中(zhong)最悲楚的事情，就(jiu)是(shi)當棺材蓋(gai)蓋(gai)上，釘(ding)子釘(ding)下去的時候(hou)，從此就(jiu)與(yu)棺內的親人(ren)天人(ren)永隔了。”

　　那一年，葉嘉瑩只有17歲。

　　資料圖：葉(xie)嘉瑩 1945年大(da)學(xue)畢業(ye)獲學(xue)士學(xue)位。

　　飄零

　　時間來(lai)到1948年。

　　這一(yi)年，24歲的(de)葉(xie)嘉瑩在南(nan)京結婚，不久(jiu)在戰亂中隨丈夫遷居臺灣。

　　可到臺灣不久，這個剛組(zu)建的(de)家(jia)庭就遭遇“白(bai)色恐怖”。一連幾年，丈夫音(yin)信全(quan)無。葉嘉(jia)瑩只(zhi)好(hao)一個人帶著還在(zai)吃奶(nai)的(de)孩(hai)子(zi)獨自生活。

　　“我像一(yi)支被(bei)風吹斷的蓬草(cao)，離(li)開了故土(tu)、遭遇了離(li)亂，跟故鄉(xiang)完全隔絕……”

　　1952年，丈(zhang)夫(fu)出(chu)獄(yu)，但再沒(mei)有工作。一家人(ren)靠(kao)葉嘉(jia)瑩教書維持。開(kai)始(shi)，她(ta)在臺灣的中學、大(da)學講古(gu)詩詞，后來(lai)就有人(ren)請(qing)她(ta)到海外(wai)教書。

　　資料(liao)圖：葉嘉瑩1956年在臺(tai)北教學。

　　葉嘉(jia)瑩說，自己(ji)之前從沒有出(chu)國的念頭，這些(xie)都是“被(bei)生活(huo)逼出(chu)來的”。

　　事實上，1948年葉嘉瑩隨(sui)丈夫渡海赴(fu)臺后(hou)，常做“回不去”的夢(meng)(meng)：夢(meng)(meng)中(zhong)回到老家北平的四合院(yuan)，院(yuan)子卻(que)門窗緊(jin)閉，她怎么(me)都進不了門，只能(neng)長久地徘徊(huai)于門外。

　　那座四合(he)院于她，是(shi)美好(hao)的(de)童年、是(shi)記憶的(de)安全港(gang)、是(shi)回不去的(de)故鄉。只是(shi)她離(li)那里(li)越(yue)來越(yue)遠了。

　　只(zhi)是，無論在北京、臺灣，還是在國外(wai)，她教的一直都是中國的古(gu)詩(shi)詞。

　　資(zi)料(liao)圖(tu)：葉嘉瑩2005年(nian)在中(zhong)國海洋大(da)學作報告，王蒙(meng)主持。

　　回家

　　上世紀七十年代，中國與加拿(na)大建交(jiao)后，葉嘉瑩看到了(le)回國的(de)希望。

　　1974年，在離家二十多年后(hou)，葉嘉瑩第一(yi)(yi)次(ci)回(hui)到北京(jing)，回(hui)到了那個記憶中的四合(he)院。她(ta)一(yi)(yi)口氣寫下長詩《祖國行(xing)》：“卅(sa)年離家幾萬里，思(si)鄉情在無時已，一(yi)(yi)朝天外賦(fu)歸來，眼流(liu)涕淚心(xin)狂喜……”

　　“在飛(fei)機快要達到北京時，我(wo)(wo)遠遠看見(jian)一(yi)排(pai)燈火(huo)，我(wo)(wo)就想：那(nei)是不(bu)是長(chang)安街？因為我(wo)(wo)老家的后門就正(zheng)對(dui)著西長(chang)安街。從那(nei)時候起，我(wo)(wo)就開始流淚。”紀錄片中(zhong)，葉嘉瑩(ying)說，這就是他們那(nei)一(yi)輩的思鄉之情。

　　1978年(nian)，葉嘉瑩申(shen)請(qing)自費回國(guo)教(jiao)書，此后，她受李霽野(ye)邀請(qing)來到了南開大學。

　　21世紀初，詩人席慕(mu)容陪葉(xie)嘉瑩回到了葉(xie)赫那拉(la)的(de)源頭——位于吉林省的(de)葉(xie)赫古(gu)城(cheng)遺址。

　　當時，遺(yi)址(zhi)附近(jin)是成片的玉米地。

　　席慕容回憶，“葉老(lao)師轉過頭來對(dui)我(wo)說：‘這不就是《詩經·黍離(li)》中(zhong)(zhong)描繪的景象(xiang)嗎？彼黍離(li)離(li)，彼稷之苗。行邁靡靡，中(zhong)(zhong)心(xin)搖搖。知我(wo)者，謂我(wo)心(xin)憂(you)；不知我(wo)者，謂我(wo)何(he)求(qiu)。悠(you)悠(you)蒼(cang)天，此何(he)人哉(zai)？ 我(wo)現(xian)在的心(xin)情和詩里說的一模(mo)一樣(yang)。’”

　　那一年，葉嘉瑩(ying)已經(jing)快(kuai)80歲了(le)。

　　資料圖：2014年，海內外各界人士(shi)齊聚天津南開大學(xue)，共(gong)賀葉嘉(jia)瑩先生九十華誕。在致(zhi)答謝(xie)詞時，葉嘉(jia)瑩如(ru)此(ci)坦露心聲：“如(ru)果人有(you)來生，我還愿做一個教(jiao)師，我仍(reng)然要教(jiao)古典詩詞。”中新社發 張道正 攝(she)

　　返鄉之旅

　　10月16日，紀(ji)錄片(pian)《掬水月在(zai)手》在(zai)北京(jing)中山(shan)音(yin)樂(le)堂舉行詩詞(ci)誦讀暨電影(ying)鑒(jian)賞(shang)會。這里(li)離葉嘉(jia)瑩(ying)出生的地方不遠(yuan)。

　　當晚的活動中，葉嘉瑩也從(cong)天(tian)津發來(lai)一段(duan)視頻。

　　她在視頻里說，“我其實(shi)是老北(bei)京(jing)了(le)。1924年(nian)，我出(chu)生在北(bei)京(jing)。在北(bei)京(jing)成長、在北(bei)京(jing)受教(jiao)育，一直到大學畢業，還教(jiao)了(le)很多(duo)年(nian)書(shu)。后來(lai)，我到加拿(na)大教(jiao)書(shu)，在報紙上看到中國恢復(fu)高(gao)考(kao)，我就申(shen)請(qing)自(zi)費回國教(jiao)書(shu)，現(xian)在已經40多(duo)年(nian)了(le)。”

　　2018年，葉(xie)嘉瑩(ying)與陳(chen)傳興導演合影。片方供圖

　　活動最后，執導這部紀錄片的著名導演(yan)、來自臺灣的陳傳興，緩緩走(zou)上(shang)臺來。

　　在他看來，這部電(dian)影(ying)闡述(shu)的(de)(de)就是葉嘉瑩(ying)先(xian)生的(de)(de)返鄉(xiang)(xiang)之旅，這里(li)的(de)(de)“返鄉(xiang)(xiang)”既包括(kuo)回到祖國，也(ye)包括(kuo)血緣上的(de)(de)尋根。

　　“我希(xi)望這部電影能像種子(zi)一樣隨著風吹散到中國各地，落下、生長。雖(sui)然(ran)現在是秋收的季節(jie)，但這些種子(zi)等到來年春(chun)天發芽之后，肯定會(hui)有(you)更多的收獲。”陳傳興說。(完(wan)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