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著書者說】

　　作(zuo)者：李碩（敦煌畫院副院長）

　　編者按(an)

　　在敦煌，有這樣一個(ge)(ge)群體。他們(men)數十(shi)年如一日，靜靜地用自(zi)己手中的(de)筆臨摹敦煌壁畫，或為文物修復(fu)，或為技藝磨煉，或純粹(cui)為個(ge)(ge)人興趣愛好。當他們(men)聚在一起時(shi)，便匯成了一股(gu)活態傳(chuan)承千年之(zhi)美的(de)當代(dai)力(li)量。

　　近(jin)來，聚焦敦煌(huang)(huang)畫(hua)(hua)院畫(hua)(hua)師群體的新書《敦煌(huang)(huang)如是繪》，由中信出版(ban)社(she)出版(ban)了。除展示他們(men)數十年臨摹(mo)(mo)成果，講述他們(men)的心聲外，這還(huan)是一本向讀(du)者(zhe)介紹敦煌(huang)(huang)壁畫(hua)(hua)細節、構成、繪制(zhi)手法(fa)與(yu)歷(li)史(shi)故(gu)事，教(jiao)授人(ren)們(men)如何臨摹(mo)(mo)一幅(fu)敦煌(huang)(huang)壁畫(hua)(hua)的普及之(zhi)作。今日，光明悅讀(du)邀請其編(bian)著者(zhe)之(zhi)一、敦煌(huang)(huang)畫(hua)(hua)院副院長李(li)碩撰文，帶領(ling)讀(du)者(zhe)進入一個(ge)由繪畫(hua)(hua)組(zu)成的精神(shen)世界。

　　《反彈琵琶》莫高窟(ku)112窟(ku) 宋琳(lin) 紙(zhi)本創意性臨(lin)摹 圖片由中信出版社提供

　　提到(dao)敦煌這(zhe)兩(liang)個字，相信(xin)每個中國人心上都會躍然升起一種神秘的美(mei)感(gan)，我(wo)自然也(ye)不例外(wai)。

　　對于小時(shi)候生(sheng)活在中國東部的(de)我而(er)言，“敦(dun)煌(huang)”長期以來(lai)(lai)，只是(shi)(shi)一(yi)個(ge)遙遠和陌生(sheng)的(de)名字。當大(da)學(xue)畢業第一(yi)次來(lai)(lai)到(dao)敦(dun)煌(huang)時(shi)，我也只是(shi)(shi)把它理(li)解成了一(yi)個(ge)戈壁大(da)漠月如鉤的(de)西(xi)部景點。而(er)當闊別它十余年后，人至中年再赴敦(dun)煌(huang)時(shi)，才(cai)發現“敦(dun)煌(huang)”早已銘刻在我心(xin)。玄奘(zhuang)、九色鹿、飛(fei)天、藻井(jing)、絲綢之(zhi)(zhi)路……已成我腦海(hai)中揮之(zhi)(zhi)不去的(de)印記。我開始(shi)明白，為(wei)什么(me)(me)有那么(me)(me)多人用“回到(dao)敦(dun)煌(huang)”，來(lai)(lai)表(biao)達終于尋找到(dao)精(jing)神(shen)原鄉的(de)慰藉。

　　數(shu)十(shi)年來，我(wo)不斷接觸、深入、沉(chen)浸(jin)于敦煌，以筆繪(hui)之(zhi)、以心(xin)守護之(zhi)，或有一(yi)些見聞(wen)與心(xin)得，可(ke)與大家(jia)來分享(xiang)。

　　敦煌，真的只是壁畫嗎

　　相信多數讀者(zhe)的感覺和我一樣，篤定地認為：“敦(dun)煌(huang)，是中國古(gu)代壁畫(hua)藝術(shu)的巔峰(feng)。”帶著(zhu)這樣的認知，第一眼從畫(hua)冊或屏幕上看(kan)敦(dun)煌(huang)壁畫(hua)時，會(hui)感覺到那種(zhong)模(mo)(mo)模(mo)(mo)糊(hu)糊(hu)的美(mei)——這很(hen)“敦(dun)煌(huang)”。

　　自(zi)然而(er)然，感興(xing)趣的(de)(de)人，會(hui)想看得更清楚(chu)一點，于(yu)是會(hui)翻閱很多美術資料。但是結(jie)局或(huo)許會(hui)讓人略(lve)感失望，要(yao)么(me)所(suo)見到的(de)(de)畫(hua)面(mian)始終斑駁陸離，要(yao)么(me)細斟起來那些畫(hua)風筆(bi)法并(bing)不顯(xian)得多么(me)精細高級。于(yu)是，著急的(de)(de)人或(huo)許會(hui)放下(xia)敦(dun)煌的(de)(de)畫(hua)冊(ce)，去看故宮、法海寺(si)、宋畫(hua)或(huo)者文藝復(fu)興(xing)的(de)(de)油畫(hua)。

　　別著(zhu)急(ji)放棄，讓(rang)我們一起來(lai)沿著(zhu)這個題目繼續探索。敦煌，真的只是壁畫嗎？

　　如果我們放下心中對它的直觀感受，重新去理(li)解“敦煌”，或許(xu)會(hui)找到更(geng)多(duo)答案。

　　北周飛(fei)天 圖(tu)片由中信出版社提供

　　敦(dun)(dun)煌(huang)，其(qi)實是一(yi)條跨越東西的偉大歷史橋梁。在(zai)絲綢之路上(shang)，敦(dun)(dun)煌(huang)是耀眼的明珠。它聯(lian)結著(zhu)東西方，串聯(lian)起(qi)古中國、古印度、古希(xi)臘和(he)古巴比倫四大文明古國。今天“一(yi)帶(dai)一(yi)路”的概念，其(qi)實早已綿延千年。這條路，張騫走過(guo)，玄奘走過(guo)，不同國籍的商人們(men)和(he)將士們(men)也走過(guo)。

　　敦(dun)(dun)煌，其實是一道(dao)跨越千年的時(shi)空之門。幾乎(hu)所有的中(zhong)國人都知道(dao)“春風不(bu)度玉門關”，但是若想通(tong)過(guo)畫(hua)面而并非文(wen)字來了(le)(le)解大唐盛世，今天可能(neng)只(zhi)能(neng)依(yi)據敦(dun)(dun)煌壁(bi)畫(hua)。當(dang)(dang)古代的文(wen)明被時(shi)間的長河淹(yan)沒，敦(dun)(dun)煌，就成(cheng)了(le)(le)一個可由當(dang)(dang)代進入古代的密室。敦(dun)(dun)煌，或許不(bu)是古代文(wen)明的最高(gao)峰，卻是我們觀察古人的難得視(shi)角(jiao)。

　　敦煌(huang)，其實是一(yi)(yi)個(ge)古(gu)(gu)人繪(hui)制在墻壁上的(de)(de)(de)“理想(xiang)國(guo)”。那一(yi)(yi)個(ge)又一(yi)(yi)個(ge)洞窟，是古(gu)(gu)人幻想(xiang)中的(de)(de)(de)美(mei)好(hao)精神世(shi)界。對(dui)于(yu)一(yi)(yi)代(dai)一(yi)(yi)代(dai)畫師而(er)言(yan)，外界的(de)(de)(de)困境或人生苦(ku)難都不那么重(zhong)要了(le)，重(zhong)要的(de)(de)(de)是開采(cai)敦煌(huang)本地的(de)(de)(de)礦(kuang)石(shi)和挑選(xuan)絲綢之(zhi)路上運輸的(de)(de)(de)寶石(shi)，找出其中最為絢爛(lan)的(de)(de)(de)色彩，把心目中的(de)(de)(de)美(mei)和對(dui)未(wei)來(lai)的(de)(de)(de)想(xiang)象繪(hui)制在泥(ni)制的(de)(de)(de)巖石(shi)洞窟中。比起現實世(shi)界的(de)(de)(de)不確定性，洞窟里的(de)(de)(de)世(shi)界更加美(mei)好(hao)安寧。面對(dui)天災、戰亂和饑荒(huang)，古(gu)(gu)人們(men)(men)專(zhuan)注于(yu)把他(ta)們(men)(men)對(dui)未(wei)來(lai)的(de)(de)(de)美(mei)好(hao)想(xiang)象畫在墻壁上。透過線條(tiao)、色彩和畫面，我們(men)(men)可以看到(dao)他(ta)們(men)(men)對(dui)美(mei)好(hao)的(de)(de)(de)向(xiang)往，感受(shou)到(dao)一(yi)(yi)種篤定感和向(xiang)善守(shou)正(zheng)的(de)(de)(de)價值觀。

　　敦煌(huang)，還是一塊驗證審美稟賦的(de)“吸鐵石”。讀者會發現，有的(de)人(ren)(ren)提到(dao)敦煌(huang)眼里(li)會放光(guang)，有的(de)人(ren)(ren)則(ze)會茫然無覺。沒錯，對(dui)美的(de)稟賦，可以通過這塊“吸鐵石”來判(pan)別。如果(guo)一個(ge)人(ren)(ren)，能確(que)定地感受到(dao)這種巨(ju)大而(er)延綿的(de)吸引力，那么(me)它就是這個(ge)人(ren)(ren)心(xin)的(de)歸處。

　　或許(xu)，我們(men)說的敦煌，已經不再是(shi)壁(bi)畫(hua)。畫(hua)，只是(shi)相(xiang)。而相(xiang)，由心生。

　　無名的人，在大漠創(chuang)造“心的河流”

　　讓我們換一個視角(jiao)再(zai)來接近敦煌，一個以前被忽略的(de)“壁畫創作人”的(de)角(jiao)度，或許還會有不(bu)一樣的(de)收獲。

　　一位散(san)文家曾寫道(dao)：“看敦煌莫高窟，不是看死了(le)一千年的標本，而是看活(huo)了(le)一千年的生命(ming)。”這個“生命(ming)”，我認為指的是不同時代畫師(shi)們(men)對敦煌壁畫這一事業的傳承和延續。

　　站在(zai)局(ju)外，我們(men)慣(guan)于把敦(dun)煌(huang)視為一(yi)(yi)部已經完成的作(zuo)(zuo)品(pin)或一(yi)(yi)種發生了(le)的歷(li)史現象。然而(er)與其(qi)他繪畫(hua)形式在(zai)一(yi)(yi)個(ge)時空內一(yi)(yi)蹴而(er)就不同(tong)的是(shi)——敦(dun)煌(huang)，是(shi)由歷(li)代(dai)(dai)(dai)(dai)畫(hua)師們(men)共同(tong)創作(zuo)(zuo)而(er)成的杰作(zuo)(zuo)，是(shi)代(dai)(dai)(dai)(dai)代(dai)(dai)(dai)(dai)相(xiang)傳(chuan)的技法積(ji)淀(dian)，是(shi)延綿(mian)不絕的文(wen)化(hua)努(nu)力。每一(yi)(yi)代(dai)(dai)(dai)(dai)人(ren)(ren)都在(zai)深入研究上一(yi)(yi)代(dai)(dai)(dai)(dai)人(ren)(ren)創作(zuo)(zuo)的基(ji)礎上臨摹學習，按(an)照一(yi)(yi)定規(gui)制并結合當(dang)時的特點(dian)進行(xing)再創作(zuo)(zuo)，從而(er)演(yan)繹出新的畫(hua)作(zuo)(zuo)。這(zhe)種傳(chuan)承方式，不僅豐富了(le)“敦(dun)煌(huang)”這(zhe)一(yi)(yi)主(zhu)題，更為不同(tong)時代(dai)(dai)(dai)(dai)的人(ren)(ren)們(men)尋找(zhao)到了(le)一(yi)(yi)個(ge)共同(tong)的創作(zuo)(zuo)方向(xiang)。從這(zhe)個(ge)意(yi)義上講，敦(dun)煌(huang)壁(bi)畫(hua)宛如一(yi)(yi)條穿(chuan)越(yue)了(le)歷(li)史的文(wen)化(hua)長河(he)，匯聚了(le)萬人(ren)(ren)之心力，在(zai)大漠之上創造了(le)一(yi)(yi)條“心的河(he)流”。

　　敦煌(huang)石(shi)窟開鑿(zao)及繪制事業穿(chuan)越千(qian)年，參(can)與(yu)的(de)(de)(de)畫工、塑匠(jiang)、經生可能(neng)數(shu)以十萬計，但是(shi)留下姓名(ming)可考的(de)(de)(de)僅有十數(shu)個。后(hou)代畫師通過(guo)對(dui)前代技法的(de)(de)(de)“傳、移、模、寫”，保障了中華美學的(de)(de)(de)系(xi)統傳承(cheng)，將中華文明的(de)(de)(de)美封藏于大漠之中，至今仍(reng)給后(hou)世以驚喜。

　　直至今日，通過《敦(dun)煌如是繪》這本(ben)書，讀者(zhe)能知道(dao)(dao)，敦(dun)煌壁(bi)畫背后仍然活躍著一(yi)(yi)群人(ren)，他(ta)們(men)是大眾不知道(dao)(dao)的(de)(de)(de)一(yi)(yi)小群人(ren)，他(ta)們(men)大多(duo)生活在敦(dun)煌，終身以臨摹敦(dun)煌壁(bi)畫為使命(ming)。他(ta)們(men)既(ji)是書中壁(bi)畫作(zuo)品的(de)(de)(de)創(chuang)作(zuo)者(zhe)，是新的(de)(de)(de)藝(yi)術、靈感、杰作(zuo)的(de)(de)(de)創(chuang)作(zuo)者(zhe)，也是千年敦(dun)煌藝(yi)術文化(hua)的(de)(de)(de)傳承者(zhe)。

　　于(yu)是(shi)，就讓我(wo)們(men)以壁(bi)畫傳承者的(de)視角，去打開敦煌這座龐(pang)大的(de)寶藏。

　　畫院，為千年藝(yi)術(shu)“續命”

　　一千多年來，壁畫臨摹幾乎(hu)完全是(shi)畫師(shi)和(he)工匠(jiang)自(zi)發自(zi)覺的行(xing)為。20世紀40年代，敦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研究院的成立(li)，開啟了(le)敦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石窟保護與研究的步伐。然而成規模、有(you)建制地(di)對(dui)敦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壁畫進(jin)行(xing)臨摹學習和(he)創作(zuo)，則需(xu)要等(deng)到類似畫院機構(gou)的成立(li)。

　　20世紀90年(nian)代，趙樸(pu)初先生(sheng)造訪敦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，題下了“敦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畫(hua)院”四個字，為(wei)開啟(qi)敦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壁畫(hua)的(de)傳承(cheng)事業寄托(tuo)了美好愿望。1993年(nian)，敦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畫(hua)院由敦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市政(zheng)府批準正(zheng)式成立，第一任(ren)院長為(wei)楊士科先生(sheng)。

　　如(ru)果說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研究(jiu)院的(de)使命是(shi)研究(jiu)和(he)(he)保護，那么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畫院的(de)使命則是(shi)傳(chuan)承和(he)(he)創(chuang)作(zuo)。建院三十年(nian)來，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畫院一方面匯集藝(yi)術家群體，專注于古法泥本(ben)臨摹(mo)領域，至今累計了數千平尺的(de)泥本(ben)作(zuo)品，他們或為(wei)文(wen)物修復，或為(wei)技藝(yi)磨煉(lian)，或為(wei)個(ge)人(ren)興趣愛(ai)好；另一方面，面向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文(wen)化(hua)愛(ai)好者和(he)(he)社會(hui)大(da)眾(zhong)，進行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文(wen)化(hua)在現代社會(hui)中的(de)演繹和(he)(he)傳(chuan)播。

　　那么，敦煌壁畫(hua)的臨(lin)摹，是(shi)指(zhi)古(gu)畫(hua)作的臨(lin)摹嗎？

　　我認為，并非那么簡(jian)單。臨(lin)摹是(shi)繪畫的初(chu)習階(jie)段，顯然，“敦(dun)煌壁畫臨(lin)摹”所指的更(geng)為寬(kuan)廣和深刻。

　　上千年來，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壁畫(hua)(hua)因(yin)為時間(jian)、風沙、氣(qi)候或(huo)人為破(po)壞等種(zhong)種(zhong)原因(yin)而不斷剝落(luo)和損壞，這幾(ji)乎是個不可逆的(de)(de)過程。只有依靠經驗豐富的(de)(de)專(zhuan)業(ye)老師們(men)高超的(de)(de)壁畫(hua)(hua)泥本臨摹(mo)(mo)技藝，才能(neng)做到為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壁畫(hua)(hua)“續命(ming)”。因(yin)此，壁畫(hua)(hua)臨摹(mo)(mo)幾(ji)乎是延續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壁畫(hua)(hua)生命(ming)的(de)(de)唯一方式。

　　面對著正(zheng)在不(bu)斷磨滅的(de)敦煌壁(bi)畫，參觀的(de)人(ren)們總(zong)會好奇，這幅壁(bi)畫曾(ceng)經是(shi)什么樣(yang)子？當年繪畫者(zhe)究竟希望表達什么？這些答案，需(xu)要(yao)依靠學者(zhe)和(he)老師們的(de)研(yan)究和(he)復原性的(de)壁(bi)畫臨(lin)摹來(lai)解決。因此，壁(bi)畫臨(lin)摹也是(shi)探索歷史和(he)古人(ren)心路歷程的(de)有效通(tong)路。

　　魏晉至唐，不(bu)少(shao)名畫(hua)(hua)(hua)(hua)家(jia)曾參與壁畫(hua)(hua)(hua)(hua)的(de)繪制，而民(min)間畫(hua)(hua)(hua)(hua)師在(zai)長期(qi)創(chuang)作中(zhong)由師徒相傳，靠總結經驗和(he)方法也形成了(le)不(bu)少(shao)口訣。在(zai)藏經洞中(zhong)，就曾發現過畫(hua)(hua)(hua)(hua)師用來繪制大型壁畫(hua)(hua)(hua)(hua)所用的(de)粉本。近(jin)百年(nian)來，又有一小群人(ren)把畢(bi)生精(jing)力投入大漠之中(zhong),長期(qi)甚至終身從事(shi)壁畫(hua)(hua)(hua)(hua)臨摹(mo)事(shi)業(ye)，以(yi)張大千、常書鴻、段(duan)文杰等為代表的(de)一代一代的(de)藝術家(jia)們，使(shi)得敦煌壁畫(hua)(hua)(hua)(hua)技藝在(zai)近(jin)代得以(yi)薪火相傳。因此，壁畫(hua)(hua)(hua)(hua)臨摹(mo)，更是一項代代傳承的(de)事(shi)業(ye)。

　　無數人(ren)的(de)敦(dun)煌，每(mei)個(ge)人(ren)的(de)敦(dun)煌

　　1942年延安文(wen)藝座(zuo)談會上提出(chu)了“從(cong)群眾中來(lai)，到群眾中去”的方針。敦煌，千百年來(lai)，一直在履行著這一原(yuan)則。

　　敦(dun)煌不(bu)是某個(ge)畫家的(de)杰(jie)作，而是歷史上民(min)眾的(de)藝(yi)術共(gong)創，是一(yi)項延(yan)續(xu)了一(yi)千余年、有十數萬人參加(jia)的(de)事業(ye)。

　　在沙(sha)漠(mo)之上(shang)開窟(ku)并非易(yi)事，而這件事竟然綿(mian)延(yan)千年，其實只(zhi)為了這樣(yang)的(de)(de)(de)一(yi)個(ge)共(gong)同目(mu)標：“讓我(wo)們的(de)(de)(de)精神(shen)世(shi)界(jie)有所安放。”在這個(ge)統(tong)一(yi)的(de)(de)(de)大(da)目(mu)標下(xia)，不(bu)同群(qun)體又各(ge)(ge)自(zi)(zi)(zi)找到了屬于自(zi)(zi)(zi)己的(de)(de)(de)訴求。僧侶(lv)、信仰者、畫師、工匠、供養(yang)人，大(da)家各(ge)(ge)就各(ge)(ge)位，自(zi)(zi)(zi)覺自(zi)(zi)(zi)發形(xing)成(cheng)了完美(mei)生態。正(zheng)是無數(shu)人的(de)(de)(de)努(nu)力，形(xing)成(cheng)了今天我(wo)們看到的(de)(de)(de)震(zhen)撼世(shi)界(jie)的(de)(de)(de)石(shi)窟(ku)藝(yi)術群(qun)。

　　再(zai)觀敦(dun)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壁(bi)畫臨摹(mo)這(zhe)項事業(ye)。它讓(rang)更(geng)多的(de)人(ren)看到了(le)(le)敦(dun)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，對(dui)敦(dun)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產生(sheng)了(le)(le)興趣，從(cong)這(zhe)個意義(yi)上說(shuo)，敦(dun)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因為(wei)臨摹(mo)走(zou)出了(le)(le)石(shi)窟。只要有(you)更(geng)多人(ren)了(le)(le)解，加(jia)入臨摹(mo)、創作敦(dun)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壁(bi)畫的(de)行列中來(lai)，敦(dun)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壁(bi)畫就不(bu)會消(xiao)失，會一直在歷史長河中熠熠生(sheng)輝。也(ye)正因如此，敦(dun)(dun)(dun)煌(huang)(huang)具備了(le)(le)更(geng)偉(wei)大(da)的(de)穿越(yue)時間(jian)的(de)生(sheng)命(ming)力。我們，就像洞窟里那無數的(de)人(ren)一樣(yang)，用今天(tian)的(de)筆蘸著(zhu)前人(ren)的(de)墨，并向(xiang)后人(ren)展(zhan)示著(zhu)我們這(zhe)個時代對(dui)美學的(de)新定義(yi)。

　　縱然如此，敦煌其實也(ye)應該(gai)是每個人的敦煌。

　　通過敦(dun)煌壁畫(hua)臨(lin)摹這種方式和歷史上的繪(hui)畫(hua)者對(dui)(dui)話，實現心(xin)意(yi)相通，不僅有著(zhu)傳承(cheng)中國文(wen)化的宏大意(yi)義，而且對(dui)(dui)于當代人也有著(zhu)現實意(yi)義。

　　其一(yi)(yi)，是參與敦煌(huang)壁(bi)畫(hua)傳承事業的(de)使命感。敦煌(huang)壁(bi)畫(hua)，是中國早期美術史上不可忽略的(de)杰作，也是世(shi)界(jie)文化交融(rong)之(zhi)典(dian)范。當(dang)一(yi)(yi)個人像歷史中千千萬萬的(de)人一(yi)(yi)樣，拿(na)起(qi)畫(hua)筆(bi)，成為諸多敦煌(huang)壁(bi)畫(hua)臨(lin)摹人中的(de)一(yi)(yi)員時，當(dang)他/她是作為參與者而不是看客來(lai)面對敦煌(huang)時，必然會(hui)(hui)強烈地(di)感受到歷經(jing)千年的(de)文化力量。當(dang)臨(lin)摹一(yi)(yi)幅敦煌(huang)的(de)畫(hua)作時，必然會(hui)(hui)重新理解(jie)敦煌(huang)，在敦煌(huang)壁(bi)畫(hua)這(zhe)座寶庫中流(liu)連忘返，滿載而歸。

　　其二，是(shi)(shi)(shi)重新發現(xian)自(zi)己(ji)的(de)(de)內(nei)心(xin)世(shi)(shi)界。科(ke)技進步在(zai)極大地提(ti)升了信息(xi)傳播效率的(de)(de)同時(shi)，也(ye)給這(zhe)一(yi)代人(ren)帶來(lai)了新的(de)(de)挑戰。過(guo)(guo)多(duo)(duo)的(de)(de)信息(xi)，對(dui)(dui)他(ta)人(ren)和(he)世(shi)(shi)界各(ge)種(zhong)動向(xiang)的(de)(de)過(guo)(guo)度(du)反應，造就(jiu)了心(xin)靈的(de)(de)焦慮。當拿(na)起畫(hua)筆時(shi)，就(jiu)會收獲前所未有的(de)(de)專(zhuan)(zhuan)注力(li)。當長時(shi)間地觀察、凝(ning)視畫(hua)面的(de)(de)時(shi)候，當呼吸和(he)畫(hua)筆在(zai)同一(yi)個頻率時(shi)，就(jiu)會發現(xian)時(shi)間仿佛停了下來(lai)，心(xin)境是(shi)(shi)(shi)一(yi)方(fang)凈(jing)土。拿(na)起畫(hua)筆，更能在(zai)專(zhuan)(zhuan)注中找到自(zi)我所在(zai)。許(xu)多(duo)(duo)人(ren)在(zai)不斷(duan)臨摹的(de)(de)過(guo)(guo)程(cheng)中發現(xian)，看(kan)似是(shi)(shi)(shi)技法的(de)(de)精(jing)進，實則(ze)是(shi)(shi)(shi)對(dui)(dui)自(zi)我心(xin)性的(de)(de)探究。正是(shi)(shi)(shi)來(lai)自(zi)心(xin)靈的(de)(de)力(li)量，滋養著歷史上諸多(duo)(duo)壁畫(hua)臨摹人(ren)。

　　敦(dun)煌(huang)，在不斷(duan)生長(chang)

　　一(yi)位老師曾對我說過：“敦煌不(bu)(bu)是壁畫，也(ye)不(bu)(bu)是那一(yi)個個具(ju)象的洞窟，它(ta)是我們中(zhong)國人(ren)1600多年來(lai)對美的追(zhui)求，至今(jin)從沒斷(duan)(duan)過，也(ye)不(bu)(bu)能(neng)斷(duan)(duan)。”

　　敦(dun)煌不是文(wen)物，而是不斷(duan)生(sheng)長的(de)生(sheng)命。

　　敦煌不(bu)是(shi)景點，而是(shi)我(wo)們精神世界之(zhi)所住。

　　敦煌(huang)不(bu)是(shi)壁(bi)畫，而是(shi)1600年來中國人(ren)對美(mei)的追求(qiu)。

　　敦煌本(ben)身是人(ren)(ren)類所共有的精神(shen)財富，理應被更多(duo)人(ren)(ren)看見、欣賞(shang)、傳承。敦煌文(wen)化也應該像(xiang)為(wei)歐(ou)洲帶來文(wen)藝復興(xing)的希臘(la)文(wen)明一樣，能(neng)和(he)當代文(wen)化進行再次融合(he)，從而為(wei)我們民族產生新的精神(shen)力量(liang)。

　　然而，現實的敦煌，其實離我們(men)有一(yi)些遙遠。

　　無論從(cong)時間(jian)、空間(jian)還是心(xin)理上(shang)，敦煌藝(yi)術對社(she)會大眾而言(yan)，遠沒有(you)西方繪畫、宋畫那(nei)么普及，被(bei)理解和(he)被(bei)欣賞。它(ta)遠在“西域”，恰當的保護客觀上(shang)讓它(ta)遠離大眾；它(ta)不易讀懂(dong)，藝(yi)術語(yu)言(yan)更像陽春(chun)白(bai)雪。

　　然而(er)，敦(dun)(dun)煌畫院的(de)畫師(shi)們相信，壁畫臨摹(mo)，是每(mei)一位普通人接觸和傳承敦(dun)(dun)煌藝術的(de)“最酷”的(de)方式。無(wu)論身在哪里，只(zhi)要繪出自己的(de)“理想國”，那里就是敦(dun)(dun)煌，是盛大和輝煌。

　　希望《敦(dun)(dun)煌(huang)如是繪》這本書，能(neng)(neng)給予讀者一個走進敦(dun)(dun)煌(huang)的(de)路徑，完(wan)成從“觀看”到“參與”的(de)躍進。相信繪者越(yue)喜愛臨摹(mo)，就(jiu)越(yue)能(neng)(neng)透過模(mo)糊(hu)斑駁(bo)的(de)畫面，得見(jian)豐饒盛大的(de)敦(dun)(dun)煌(huang)。

　　《光明日(ri)報(bao)》（ 2023年01月02日(ri) 07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