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對面丨“寫作從來不負我” 專訪第十一屆茅盾文學獎首位70后女作家喬葉

　　不(bu)久前，第十一(yi)屆茅盾(dun)文學獎(jiang)在北京揭曉，楊志軍的(de)《雪山大地》、喬葉的(de)《寶水》等五部作(zuo)品獲獎(jiang)。五人之中，喬葉是唯一(yi)的(de)70后(hou)，也是我國第一(yi)位獲得(de)茅盾(dun)文學獎(jiang)的(de)70后(hou)女(nv)作(zuo)家(jia)。

　　記者：得了這個獎之(zhi)后，對你自己作為一名(ming)作者會帶(dai)來什么影響(xiang)？

　　喬葉(xie)：就是(shi)采訪多，正常生活節奏被打亂了。

　　記者：對你(ni)生活實(shi)質的影響或者工作包括寫作會有什么實(shi)質的影響嗎？

　　喬葉：沒有什(shen)么不一樣，我照樣要(yao)買菜(cai)做飯(fan)，工資也不會提高，可(ke)能(neng)會見到的時候說這(zhe)是(shi)一個獲得茅(mao)獎(jiang)的作家，可(ke)能(neng)多一個頭銜。

　　記者：聽到別人這么介紹心里會舒服嗎(ma)，得意嗎(ma)？

　　喬葉：也沒有，因為我以前(qian)得(de)過魯迅文學獎，也是(shi)很好(hao)的(de)獎，作家是(shi)拿(na)作品說話的(de)，如果(guo)你(ni)得(de)了茅(mao)獎以后你(ni)寫不了東西了，有什么意義(yi)呢？毫(hao)無意義(yi)。

　　長篇小說《寶(bao)水》出版(ban)于2022年(nian)底，講述了太行(xing)山深處的(de)(de)(de)寶(bao)水村(cun)(cun)由傳統型(xing)鄉村(cun)(cun)轉變為以文旅(lv)為特(te)色(se)的(de)(de)(de)新型(xing)鄉村(cun)(cun)，生機和活力(li)(li)重(zhong)新煥發的(de)(de)(de)故事，塑造了女(nv)主(zhu)人(ren)公地青萍、德(de)高望重(zhong)的(de)(de)(de)老人(ren)九奶(nai)、村(cun)(cun)支(zhi)書大英等多個性鮮明的(de)(de)(de)角色(se)。小說的(de)(de)(de)創作(zuo)開始于2014年(nian)，歷經近八年(nian)時間，正是中國全面建設小康社會、大力(li)(li)開展鄉村(cun)(cun)振興的(de)(de)(de)歷史(shi)階段，因(yin)此有評論說，《寶(bao)水》是描繪(hui)鄉村(cun)(cun)振興的(de)(de)(de)美麗畫卷。

　　記者：你寫這(zhe)個(ge)小說當時沒(mei)有想到正好寫作(zuo)的(de)(de)過(guo)程，是伴隨著整(zheng)個(ge)國家(jia)鄉村振(zhen)興的(de)(de)這(zhe)個(ge)政策實施過(guo)程的(de)(de)？

　　喬葉：沒想過。

　　記者：偶(ou)然巧合？

　　喬(qiao)葉：我個(ge)(ge)(ge)(ge)人首(shou)先從自我的感性(xing)出發，我覺得小(xiao)的東(dong)西哪怕很(hen)(hen)小(xiao)很(hen)(hen)細(xi)，但是(shi)你扎得足夠深(shen)，它也能夠通到(dao)，打一口小(xiao)井也能通到(dao)一個(ge)(ge)(ge)(ge)廣闊的地下(xia)河(he)，比如河(he)南中原的鄉(xiang)村不是(shi)最(zui)先進的，不是(shi)最(zui)富裕，但是(shi)也不是(shi)最(zui)貧困的，就我看的鄉(xiang)村樣本里面，它可以取一個(ge)(ge)(ge)(ge)最(zui)大公約數的這(zhe)種鄉(xiang)村，我不是(shi)要(yao)選一個(ge)(ge)(ge)(ge)特別孤立的例(li)子，我就想(xiang)說其實是(shi)有很(hen)(hen)多(duo)人都在這(zhe)樣生活著。

　　喬葉是在農村長大的人，2014年(nian)，身為(wei)河(he)(he)南(nan)省作協副主席的她到河(he)(he)南(nan)省信陽(yang)市的一個村子(zi)參加(jia)活動，村子(zi)名叫郝堂(tang)村，在那里，喬葉看(kan)到了和記憶里的農村不一樣的氣象(xiang)。

　　喬葉：當時是春天，信(xin)陽(yang)毛尖(jian)正(zheng)在采茶的(de)時候(hou)，其實(shi)是蠻有特(te)色(se)的(de)，覺得(de)(de)特(te)別(bie)好，我覺得(de)(de)首先其實(shi)是被(bei)當地農民(min)的(de)那種生活狀態所觸動，然后(hou)才會了解后(hou)面。

　　記者：什么(me)生活狀(zhuang)態？

　　喬葉(xie)：我們(men)(men)(men)老(lao)說(shuo)鄉村(cun)空心化(hua)什么的(de)(de)(de)(de)，但那(nei)個村(cun)不(bu)(bu)空心化(hua)，他(ta)們(men)(men)(men)家里面人(ren)整(zheng)整(zheng)齊齊的(de)(de)(de)(de)，孩子、青壯年、老(lao)人(ren)一家人(ren)特(te)別團圓，外(wai)面打工的(de)(de)(de)(de)人(ren)都回來(lai)了，后來(lai)我才了解(jie)，他(ta)們(men)(men)(men)村(cun)是評上的(de)(de)(de)(de)美麗鄉村(cun)示范點，村(cun)莊老(lao)有(you)所養(yang)、少有(you)所依，村(cun)里的(de)(de)(de)(de)小學學生也(ye)(ye)很多，他(ta)們(men)(men)(men)做的(de)(de)(de)(de)民宿也(ye)(ye)很漂亮，價錢也(ye)(ye)不(bu)(bu)貴，經常有(you)游客去村(cun)里玩，他(ta)們(men)(men)(men)閑時(shi)的(de)(de)(de)(de)時(shi)候，做這種(zhong)農家樂、餐飲(yin)、民宿，忙的(de)(de)(de)(de)時(shi)候也(ye)(ye)收(shou)稻(dao)子，他(ta)們(men)(men)(men)種(zhong)稻(dao)子，收(shou)稻(dao)子。不(bu)(bu)拋家，不(bu)(bu)舍業(ye)，在門口(kou)掙(zheng)錢過(guo)日子，過(guo)得(de)很滋潤，還是蠻自洽的(de)(de)(de)(de)，我覺得(de)特(te)別好。

　　記者(zhe)：你看到的(de)鄉村(cun)生活和你小的(de)時候所看到的(de)是一回(hui)事(shi)嗎？

　　喬葉(xie)：當然(ran)不(bu)是(shi)一(yi)回事(shi)，這(zhe)個時(shi)候有城(cheng)鄉(xiang)交融，城(cheng)鄉(xiang)互(hu)動的，周邊的城(cheng)里人，甚至(zhi)更遠的城(cheng)里人他(ta)愿意(yi)在這(zhe)樣(yang)的村(cun)莊(zhuang)里居住，休閑，覺(jue)得是(shi)一(yi)種休閑生(sheng)(sheng)活(huo)，但我那(nei)時(shi)候我童(tong)年的那(nei)種鄉(xiang)村(cun)，我們北(bei)方(fang)的鄉(xiang)村(cun)，城(cheng)鄉(xiang)那(nei)時(shi)候是(shi)蠻二元(yuan)對立的，覺(jue)得城(cheng)里人生(sheng)(sheng)活(huo)是(shi)更高級(ji)的。

　　記者：當時你使勁讀書，可(ke)能(neng)也是某種(zhong)程度(du)上想(xiang)擺(bai)脫。

　　喬葉：對，當然覺(jue)得說，不(bu)再(zai)是個(ge)農民身份，某種程度(du)上是成功的(de)(de)(de)標(biao)志，普遍的(de)(de)(de)，大家普遍的(de)(de)(de)標(biao)準是這樣的(de)(de)(de)。

　　20歲之前，喬葉的(de)大部分時(shi)間都是在(zai)農村度過的(de)，她出生(sheng)在(zai)河南省(sheng)北(bei)部修武(wu)縣的(de)一個(ge)村子里，母親(qin)是民辦教師，父親(qin)是村里第一個(ge)大專(zhuan)生(sheng)。

　　回憶童年時，喬葉(xie)覺得自己是一只不(bu)(bu)受關注(zhu)的“丑小鴨(ya)”，談不(bu)(bu)上(shang)漂亮(liang)，也說不(bu)(bu)上(shang)靈巧，唯一閃光的地(di)方，是她(ta)的作文經(jing)常被老(lao)師拿來(lai)當范文朗讀(du)。她(ta)憧憬能夠考(kao)上(shang)大學(xue)，但初中(zhong)畢業的時候，出于現實考(kao)慮，她(ta)放棄了考(kao)高中(zhong)，選擇去上(shang)了一所(suo)中(zhong)等(deng)師范學(xue)校。

　　記者：如(ru)果要是(shi)不讀師范，繼續讀高中在當時可能嗎(ma)？

　　喬葉：我覺得(de)有時候(hou)假設是(shi)(shi)沒(mei)意(yi)義的(de)(de)(de)(de)，因為(wei)當時命運就是(shi)(shi)那樣給你的(de)(de)(de)(de)，其實我當年(nian)也不(bu)是(shi)(shi)很(hen)甘心(xin)，后(hou)來認識到還是(shi)(shi)沒(mei)辦(ban)法(fa)，因為(wei)上師范是(shi)(shi)有很(hen)多種福利的(de)(de)(de)(de)，上學本(ben)身是(shi)(shi)不(bu)花(hua)錢的(de)(de)(de)(de)，全額補貼的(de)(de)(de)(de)，吃飯都不(bu)用花(hua)錢的(de)(de)(de)(de)，學費全免的(de)(de)(de)(de)，所以對農家的(de)(de)(de)(de)孩子(zi)，或者農家選(xuan)(xuan)擇來說都覺得(de)是(shi)(shi)上佳選(xuan)(xuan)擇 。

　　記者：如果說學(xue)習能(neng)夠改變(bian)命運，怎么(me)改變(bian)，改變(bian)什么(me)？

　　喬葉：改變(bian)要跳出(chu)農門，因為(wei)我大哥是跳出(chu)來(lai)，我二哥也(ye)跳出(chu)來(lai)，考師(shi)(shi)范，初中(zhong)畢(bi)業考中(zhong)師(shi)(shi)，中(zhong)師(shi)(shi)畢(bi)業就可以達到公辦(ban)教師(shi)(shi)，現在的話叫上岸了(le)(le)，屬于國家的人了(le)(le)，公家的人了(le)(le)，拿到工資了(le)(le)，這種安全感。

　　從(cong)師范學校(xiao)畢業的(de)時(shi)候，喬(qiao)葉還不到18歲，她被分(fen)配(pei)到一(yi)所(suo)鄉村小學當老師，因為學校(xiao)很少有可以交流(liu)的(de)同齡人，喬(qiao)葉就要想辦法找到能排解(jie)寂寞(mo)孤(gu)獨的(de)方式。

　　喬葉：我就看(kan)中國青(qing)年(nian)報(bao)，中國青(qing)年(nian)報(bao)是我們(men)學校訂的一份報(bao)紙(zhi)，有副(fu)刊，其實(shi)是很(hen)生活化(hua)的散文，看(kan)了會有親(qin)切感。我覺得我也能寫，可能會這樣，所以我當時就給他們(men)投(tou)稿了。

　　記者：寫作總是有目的的，在當(dang)時那段時間寫作是為了什么？

　　喬葉：就是(shi)可能(neng)性(xing)，除了(le)我正(zheng)常(chang)教書或者說這(zhe)種正(zheng)常(chang)上下班(ban)，這(zhe)種生活(huo)之外是(shi)有別(bie)的(de)可能(neng)性(xing)。

　　1993年(nian)(nian)2月，中國青年(nian)(nian)報副刊(kan)發(fa)表了(le)喬(qiao)葉的(de)(de)(de)(de)散文(wen)處女作《別同情我》，父親(qin)(qin)(qin)身患癌(ai)癥去(qu)(qu)世的(de)(de)(de)(de)那(nei)一年(nian)(nian)，喬(qiao)葉才(cai)15歲，六年(nian)(nian)后，她(ta)用這篇文(wen)章懷念父親(qin)(qin)(qin)，文(wen)中她(ta)寫道(dao)：“我父親(qin)(qin)(qin)是一個沉默寡言的(de)(de)(de)(de)人(ren)平時感(gan)受不到(dao)他存(cun)在(zai)的(de)(de)(de)(de)意義，他去(qu)(qu)世了(le)，感(gan)覺這個家(jia)的(de)(de)(de)(de)天(tian)塌了(le)。父親(qin)(qin)(qin)的(de)(de)(de)(de)存(cun)在(zai)就像(xiang)(xiang)身體的(de)(de)(de)(de)骨架(jia)，雖然(ran)看不到(dao)，但他就是支撐。而母親(qin)(qin)(qin)的(de)(de)(de)(de)意義則(ze)像(xiang)(xiang)衣服，溫暖把你裹起來”。

　　喬葉：我一直在(zai)文學的道路上(shang)還挺受寵愛的，沒(mei)有被退稿，中國(guo)青(qing)年報一年可能都(dou)能發(fa)十幾(ji)篇那(nei)種，在(zai)地方(fang)上(shang)還不是很多見(jian)。

　　喬(qiao)葉(xie)原名(ming)(ming)(ming)李巧艷，喬(qiao)葉(xie)是她給(gei)自己起的筆名(ming)(ming)(ming)但隨(sui)著(zhu)發表的文章越(yue)來越(yue)大，她的原名(ming)(ming)(ming)反而很少(shao)有人(ren)知(zhi)道(dao)了。

　　記者(zhe)：這(zhe)個筆(bi)名(ming)是怎么來的？

　　喬葉：筆名(ming)就(jiu)是因(yin)為(wei)投(tou)稿(gao)怕退(tui)稿(gao)，那個時候有(you)退(tui)稿(gao)，第一(yi)次投(tou)稿(gao)的時候，我(wo)想如果(guo)退(tui)給(gei)我(wo)，比如說退(tui)給(gei)小李，大家都知(zhi)道(dao)是我(wo)退(tui)稿(gao)了，就(jiu)很丟人，我(wo)要起個筆名(ming)。

　　此(ci)后(hou)，喬(qiao)葉的(de)(de)散(san)文(wen)(wen)創作一(yi)(yi)發而不(bu)可收(shou)，《愁嫁》《不(bu)做情(qing)人(ren)》《一(yi)(yi)個女孩(hai)的(de)(de)自知之明》等十幾篇散(san)文(wen)(wen)先后(hou)在中(zhong)國(guo)青(qing)年報(bao)發表。同一(yi)(yi)時期，《青(qing)年文(wen)(wen)學》《散(san)文(wen)(wen)百家》《散(san)文(wen)(wen)》《人(ren)民(min)日(ri)報(bao)》等全國(guo)各大報(bao)刊也開始發表喬(qiao)葉的(de)(de)作品。其中(zhong)，《愁嫁》多少(shao)帶有征婚的(de)(de)意味。

　　喬葉：我那時候也沒有成家，因為長(chang)得也不(bu)行，其貌不(bu)揚，脾氣有一點古怪，沒有感情(qing)生活，對自(zi)己(ji)的(de)感情(qing)生活莫名(ming)也覺得很絕望。我寫(xie)征婚啟事(shi)，我想還(huan)要(yao)掏錢，征婚啟事(shi)要(yao)花(hua)錢的(de)，按字數收費(fei)，我說(shuo)能不(bu)能寫(xie)篇(pian)文章，表示征婚，同(tong)時又(you)可以(yi)掙(zheng)點錢的(de)，那種心(xin)理還(huan)挺可愛的(de)，寫(xie)什(shen)么，一個女(nv)孩的(de)自(zi)知之明，愁(chou)嫁。

　　記(ji)者：有沒(mei)有達到預(yu)期的(de)效果又征婚了，又賺錢了？

　　喬葉(xie)：當時好(hao)多來信，掙(zheng)了稿費，中(zhong)國(guo)青年報的稿費還不錯。

　　1996年上海人民出(chu)版社出(chu)版了喬葉的(de)(de)第(di)一部(bu)散文集《孤獨的(de)(de)紙燈籠》，發行兩萬余(yu)冊，寫作的(de)(de)過(guo)程成(cheng)了喬葉的(de)(de)離鄉之(zhi)旅。

　　1998年，喬葉被(bei)調到修武縣文聯。2001年，她(ta)又被(bei)調到了河(he)(he)南省文學院。2007年，35歲(sui)的她(ta)當選為河(he)(he)南省作協副主席。

　　記者：一(yi)路從村里面的學校寫到縣里，再(zai)寫到省里，你對自己的判斷是什么，我還可以(yi)走多遠？

　　喬葉：到省(sheng)里之后(hou)覺得自己很(hen)差，因(yin)為到省(sheng)里那個機構，比如像文學院就很(hen)專(zhuan)(zhuan)業，職(zhi)業寫作，專(zhuan)(zhuan)業作家(jia)扎堆的(de)地方都(dou)很(hen)厲害(hai)，大家(jia)都(dou)很(hen)厲害(hai)，我完全是(shi)個小白，非常崩潰(kui)。因(yin)為大家(jia)的(de)閱(yue)讀(du)(du)(du)，人(ren)家(jia)都(dou)是(shi)經典(dian)閱(yue)讀(du)(du)(du)的(de)，讀(du)(du)(du)卡爾維(wei)諾、博爾赫斯，讀(du)(du)(du)這(zhe)些國外經典(dian)，我都(dou)沒(mei)讀(du)(du)(du)過(guo)，聽都(dou)沒(mei)聽說(shuo)過(guo)。我的(de)經驗就是(shi)瞎看書，閱(yue)讀(du)(du)(du)層級是(shi)不行的(de)。

　　記者：來得及補嗎？

　　喬葉(xie)：來(lai)得及(ji)的(de)(de)，文(wen)學很寬(kuan)容(rong)，文(wen)學在時(shi)(shi)間意義上對年齡也(ye)很寬(kuan)容(rong)，對我們的(de)(de)無知也(ye)很寬(kuan)容(rong)。像(xiang)我這種無知的(de)(de)，你也(ye)會(hui)有(you)充分(fen)的(de)(de)時(shi)(shi)間去補課，我那時(shi)(shi)候大量(liang)補課。

　　在文(wen)(wen)學(xue)前輩的(de)幫(bang)助和鼓勵下，喬(qiao)葉暫時放(fang)下已經寫得順風順水的(de)青春美文(wen)(wen)，開始(shi)轉型寫小(xiao)說(shuo)。此后，她(ta)依靠小(xiao)說(shuo)先(xian)后獲(huo)得華語文(wen)(wen)學(xue)傳媒(mei)大(da)獎、《小(xiao)說(shuo)月報》“百花獎”、十月文(wen)(wen)學(xue)獎、北(bei)(bei)京文(wen)(wen)學(xue)獎、錦繡(xiu)文(wen)(wen)學(xue)獎以(yi)及中(zhong)國原創小(xiao)說(shuo)年度大(da)獎等。2010年，她(ta)以(yi)廣受好評的(de)中(zhong)篇小(xiao)說(shuo)《最慢的(de)是活著》榮獲(huo)第(di)五屆魯迅(xun)文(wen)(wen)學(xue)獎。在這(zhe)個(ge)過程(cheng)中(zhong)，她(ta)生于斯(si)長(chang)于斯(si)的(de)故(gu)鄉——那個(ge)河南省北(bei)(bei)部的(de)村莊由于物(wu)是人非(fei)，在她(ta)的(de)腦海中(zhong)出現的(de)次(ci)數越(yue)來越(yue)少了。

　　喬葉：因為我父(fu)(fu)母(mu)去(qu)世很(hen)早，我15歲的時候我父(fu)(fu)親(qin)就去(qu)世了(le)，我22歲我母(mu)親(qin)去(qu)世，其(qi)(qi)實(shi)你(ni)看我那時候就是我父(fu)(fu)母(mu)都不(bu)在(zai)(zai)(zai)了(le)，父(fu)(fu)母(mu)不(bu)在(zai)(zai)(zai)以(yi)后(hou)這個(ge)家最根基(ji)的部(bu)分其(qi)(qi)實(shi)就松動了(le)，所以(yi)就會聯系相對少。還(huan)有比如我老(lao)家那個(ge)鄉(xiang)村因為離(li)焦作市比較近(jin)，會被拆遷，現在(zai)(zai)(zai)沒拆完，拆了(le)一半(ban)，記憶中那種完整的鄉(xiang)村形態不(bu)復(fu)存在(zai)(zai)(zai)了(le)，但(dan)其(qi)(qi)實(shi)在(zai)(zai)(zai)我心里面它一直很(hen)深地存在(zai)(zai)(zai)著，其(qi)(qi)實(shi)我是很(hen)想表(biao)達(da)。

　　記(ji)者：這個我能理(li)解(jie)，因為(wei)人的(de)成長其實越長大就越想追尋自己小(xiao)的(de)時候成長的(de)一些(xie)細節(jie)。

　　喬葉：對，要(yao)看到自己的來(lai)處，是(shi)怎么過(guo)來(lai)的。

　　喬(qiao)葉說，寫作的本質是回憶(yi)(yi)，即不斷回望(wang)自己(ji)走過的路，用(yong)文學的方式把它(ta)表達(da)出來(lai)，喬(qiao)葉對童年和鄉(xiang)(xiang)村的回憶(yi)(yi)在2014年的郝堂村被觸動。郝堂村是我國(guo)(guo)確(que)定的全國(guo)(guo)“美麗鄉(xiang)(xiang)村”首批(pi)創建(jian)試點，它(ta)和喬(qiao)葉記憶(yi)(yi)中(zhong)逐漸凋敝(bi)的村莊(zhuang)不一(yi)樣(yang)，寫鄉(xiang)(xiang)村的想法(fa)由此(ci)萌生。

　　記者(zhe)：但(dan)是你(ni)要(yao)為這(zhe)樣的(de)一個事情，你(ni)要(yao)付出(chu)八年的(de)時間，不(bu)管是你(ni)可以同步干別的(de)，但(dan)是這(zhe)是一個很專注(zhu)的(de)一段(duan)時間，你(ni)要(yao)鎖定目標，但(dan)問題是萬一鎖定錯(cuo)了呢？

　　喬葉：不會，這個我(wo)覺得(de)還(huan)是有信心的(de)。

　　記者：為什么？

　　喬葉：寫(xie)作從(cong)來不負我(wo)(wo)，另外，你要預設什么(me)(me)標準(zhun)，我(wo)(wo)要將來得(de)獎或者怎么(me)(me)樣(yang)？如果(guo)我(wo)(wo)沒有(you)得(de)到我(wo)(wo)就(jiu)失敗了，不，我(wo)(wo)從(cong)來不這(zhe)樣(yang)想，我(wo)(wo)從(cong)來沒有(you)，我(wo)(wo)只為寫(xie)作本身(shen)服務，我(wo)(wo)從(cong)來不恐懼我(wo)(wo)寫(xie)什么(me)(me)或者得(de)不到什么(me)(me)，我(wo)(wo)最恐懼的(de)是對不起(qi)我(wo)(wo)素材本身(shen)。

　　記者(zhe)：回過(guo)頭(tou)來(lai)，你(ni)2014年動(dong)這個念(nian)頭(tou)的時候(hou)，動(dong)的是(shi)什么念(nian)頭(tou)？你(ni)想為什么而寫，寫出什么來(lai)？

　　喬(qiao)葉：當(dang)時(shi)我(wo)(wo)(wo)心(xin)里面有一(yi)(yi)個(ge)種子(zi)被(bei)碰了一(yi)(yi)下，我(wo)(wo)(wo)突然想起我(wo)(wo)(wo)童年(nian)，就是我(wo)(wo)(wo)對我(wo)(wo)(wo)童年(nian)的或者青(qing)少年(nian)生活(huo)的鄉村是不(bu)懂得(de)的，不(bu)了解(jie)的，我(wo)(wo)(wo)其實像把它封存到冰箱里一(yi)(yi)樣(yang)，那(nei)塊經驗是封存的。但是可能(neng)我(wo)(wo)(wo)想命運一(yi)(yi)直(zhi)在給我(wo)(wo)(wo)一(yi)(yi)個(ge)機會怎么樣(yang)激(ji)活(huo)它，所(suo)以反而是一(yi)(yi)個(ge)他鄉的村莊把我(wo)(wo)(wo)那(nei)塊記(ji)憶給激(ji)活(huo)了。

　　確(que)定了方(fang)向之后，喬葉(xie)便(bian)開(kai)始了“跑村(cun)(cun)”和“泡村(cun)(cun)”的前期(qi)準(zhun)備(bei)工(gong)作，她不但跑過江西、甘肅(su)、貴(gui)州(zhou)等(deng)(deng)地的村(cun)(cun)莊，也跑過浙江蕭(xiao)山、溫州(zhou)等(deng)(deng)地富庶的村(cun)(cun)莊，河(he)南的村(cun)(cun)莊跑過的就更多了，“泡村(cun)(cun)”則是比較長期(qi)、專(zhuan)注地跟蹤幾個村(cun)(cun)子近年的變化(hua)。

　　喬葉：其實很多時(shi)候是(shi)做(zuo)準備的時(shi)間(jian)，因為(wei)我本能知道寫作鄉村(cun)是(shi)非(fei)常(chang)復雜的事(shi)情。

　　記者：為什么？

　　喬葉：因為鄉(xiang)村(cun)其實就是我們行政(zheng)意(yi)義(yi)上(shang)最(zui)小的那個村(cun)莊(zhuang)，就像我們手指頭這種，它牽連很(hen)多神經，真(zhen)的是千絲萬縷，政(zheng)治的、經濟的、社會(hui)學、人類(lei)學、植物，還(huan)有(you)自然性(xing)，比如(ru)寫山村(cun)的時候(hou)，還(huan)有(you)山村(cun)整(zheng)個的物候(hou)，四時流轉，莊(zhuang)稼什么季節(jie)開(kai)什么花(hua)，強大的自然性(xing)，但是這些都還(huan)是相對好準備的，就是知識類(lei)的。

　　記者：難在哪兒(er)？

　　喬(qiao)葉：難在很(hen)多，很(hen)多難點(dian)，比如(ru)說學(xue)術準(zhun)備，學(xue)術上也是(shi)要準(zhun)備的。

　　記(ji)者：什(shen)么是學(xue)術準備？

　　喬葉(xie)：因為(wei)你(ni)要(yao)寫一個當下村(cun)莊的(de)(de)(de)時(shi)候(hou)(hou)，比如寫它(ta)的(de)(de)(de)鄉(xiang)村(cun)建(jian)設，我就看我們國(guo)家(jia)鄉(xiang)建(jian)的(de)(de)(de)歷史(shi)，以(yi)為(wei)鄉(xiang)建(jian)是(shi)(shi)個很新的(de)(de)(de)詞，但(dan)實(shi)際上往前梳理的(de)(de)(de)時(shi)候(hou)(hou)，20世(shi)紀二三十年代其實(shi)都(dou)有(you)，民(min)(min)國(guo)的(de)(de)(de)時(shi)候(hou)(hou)，梁漱溟先生(sheng)、陶行知先生(sheng)、晏(yan)陽初先生(sheng)他(ta)們其實(shi)都(dou)進(jin)行過鄉(xiang)村(cun)建(jian)設，平民(min)(min)教育(yu)試圖在鄉(xiang)村(cun)里面是(shi)(shi)哪位先生(sheng)說的(de)(de)(de)，先要(yao)農民(min)(min)化，再去化農民(min)(min)，我當時(shi)看到這個觀點(dian)，我覺得真是(shi)(shi)厲害我們前輩，先要(yao)農民(min)(min)化，就是(shi)(shi)知識分子想去改造鄉(xiang)村(cun)，你(ni)先要(yao)把自己(ji)變成農民(min)(min)，和(he)農民(min)(min)無限接近叫農民(min)(min)化，才(cai)有(you)可能去化農民(min)(min)，才(cai)有(you)可能提(ti)升或者怎(zen)么樣去實(shi)踐(jian)自己(ji)的(de)(de)(de)教育(yu)理想，就是(shi)(shi)這種脈絡我覺得都(dou)要(yao)有(you)，但(dan)實(shi)際上在小(xiao)說里可能一句也(ye)沒有(you)，但(dan)我希望知道(dao)這種，盡(jin)可能多掌握這種。

　　在(zai)長達三十年(nian)(nian)(nian)的(de)(de)寫作(zuo)生涯中，《寶水(shui)》是喬(qiao)葉(xie)寫得最有耐心的(de)(de)一部小說，封存于童年(nian)(nian)(nian)記憶(yi)的(de)(de)鄉(xiang)村(cun)和現實(shi)中的(de)(de)美麗(li)鄉(xiang)村(cun)連接在(zai)一起，喬(qiao)葉(xie)想要呈現的(de)(de)是鄉(xiang)村(cun)的(de)(de)豐富性和復雜性。2020年(nian)(nian)(nian)11月，通過(guo)人才引進，喬(qiao)葉(xie)由河南調(diao)往北京(jing)，2021年(nian)(nian)(nian)8月，喬(qiao)葉(xie)當選(xuan)北京(jing)作(zuo)協副主席。2023年(nian)(nian)(nian)4月份，在(zai)茅盾(dun)文學獎(jiang)頒發之前，《寶水(shui)》獲(huo)得了(le)“2022年(nian)(nian)(nian)中國好(hao)書”的(de)(de)稱號。

　　記者：從一(yi)開始我(wo)們(men)兩個在(zai)交流(liu)的(de)時候，你就(jiu)一(yi)直(zhi)在(zai)說可能性(xing)(xing)，你一(yi)路就(jiu)是在(zai)探索(suo)各(ge)種(zhong)(zhong)各(ge)樣(yang)的(de)可能性(xing)(xing)，當你站在(zai)現在(zai)這(zhe)個可能性(xing)(xing)很(hen)多次累加之(zhi)后，這(zhe)樣(yang)的(de)一(yi)個點(dian)上(shang)，你怎么回頭(tou)看自己在(zai)種(zhong)(zhong)種(zhong)(zhong)的(de)關(guan)口，做出的(de)可能性(xing)(xing)的(de)選擇？

　　喬(qiao)葉：我(wo)(wo)覺得(de)還是蠻幸運的(de)(de)(de)，我(wo)(wo)覺得(de)我(wo)(wo)有時(shi)(shi)(shi)候(hou)(hou)(hou)也不能(neng)說很偏(pian)執，有時(shi)(shi)(shi)候(hou)(hou)(hou)是很單純的(de)(de)(de)人。剛(gang)才咱(zan)們倆聊的(de)(de)(de)寫(xie)小說本身，我(wo)(wo)就先專(zhuan)注于(yu)小說本身的(de)(de)(de)創作(zuo)，其他小說之外的(de)(de)(de)我(wo)(wo)都不考(kao)慮。比如我(wo)(wo)當(dang)時(shi)(shi)(shi)從縣(xian)里(li)到省(sheng)里(li)面去(qu)工作(zuo)的(de)(de)(de)時(shi)(shi)(shi)候(hou)(hou)(hou)，我(wo)(wo)在縣(xian)里(li)面當(dang)時(shi)(shi)(shi)也是縣(xian)文聯副主席，20多歲(sui)，當(dang)然(ran)也會有人勸(quan)我(wo)(wo)，說你(ni)(ni)到鄭(zheng)州也是一種冒險，你(ni)(ni)有可能(neng)啥也寫(xie)不出(chu)來，你(ni)(ni)到那當(dang)專(zhuan)業(ye)作(zuo)家，可能(neng)都是未知的(de)(de)(de)，我(wo)(wo)覺得(de)目(mu)前是我(wo)(wo)最想做的(de)(de)(de)，那我(wo)(wo)就做，我(wo)(wo)還是探索這些未知的(de)(de)(de)。

　　喬葉：確(que)實是(shi)(shi)(shi)(shi)我(wo)(wo)(wo)還蠻(man)喜歡用可能(neng)性這(zhe)個詞，包括在北(bei)(bei)京到北(bei)(bei)京來，人到中(zhong)年，快40多歲，包括讀北(bei)(bei)師(shi)大的碩士，很(hen)(hen)老了，但我(wo)(wo)(wo)想，我(wo)(wo)(wo)還是(shi)(shi)(shi)(shi)很(hen)(hen)想在北(bei)(bei)師(shi)大這(zhe)種高校文學氣氛(fen)很(hen)(hen)濃厚(hou)，盡管(guan)是(shi)(shi)(shi)(shi)老學生，但我(wo)(wo)(wo)覺(jue)得有這(zhe)樣的氣氛(fen)是(shi)(shi)(shi)(shi)不是(shi)(shi)(shi)(shi)會更好(hao)？我(wo)(wo)(wo)是(shi)(shi)(shi)(shi)不是(shi)(shi)(shi)(shi)還有成長的可能(neng)性，進步的可能(neng)性？寫(xie)(xie)作這(zhe)一點特(te)別迷人，我(wo)(wo)(wo)現在50歲，其實還不到51歲呢，那(nei)么(me)會想說，我(wo)(wo)(wo)是(shi)(shi)(shi)(shi)不是(shi)(shi)(shi)(shi)還可以寫(xie)(xie)出更好(hao)的作品？就是(shi)(shi)(shi)(shi)比《寶水》好(hao)，一直在成長學習和進步中(zhong)，我(wo)(wo)(wo)覺(jue)得這(zhe)是(shi)(shi)(shi)(shi)特(te)別迷人的。(央視新聞客(ke)戶端 記者丨董倩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