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(yuan)標題:【文化視(shi)點】
絲(si)路千年 花雨(yu)入夢
——3800余場(chang)《絲路花雨(yu)》經久不(bu)衰的(de)密(mi)碼

2023年(nian)2月3日,演(yan)員(yuan)在甘(gan)肅黃河劇(ju)院表演(yan)舞(wu)劇(ju)《絲路花雨(yu)》。 郎兵兵

2013年2月27日,舞蹈(dao)演(yan)員陳晨(chen)在美國紐約林肯(ken)中心演(yan)出舞劇《絲路花雨》。王 雷

1980年1月16日,甘肅省歌舞團在香港演(yan)(yan)出。演(yan)(yan)員在記者招(zhao)待會上表演(yan)(yan)。周桂(gui)蓮

《絲路花(hua)雨(yu)》第一代英娘扮演(yan)者賀燕云劇照。甘肅省歌舞劇院供圖
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王(wang)博 王(wang)紫軒 郎兵兵
2023年春(chun),北京。
當(dang)國家大劇院(yuan)歌劇廳(ting)的(de)巨幕徐徐拉開,臺上的(de)康琦驚呆了(le)。
“三層的(de)(de)(de)(de)觀眾(zhong)席看過去黑(hei)壓壓的(de)(de)(de)(de),座無虛席。”作(zuo)為舞劇《絲(si)路花雨》主要角色“英(ying)娘”的(de)(de)(de)(de)扮演者,康(kang)琦(qi)參加過的(de)(de)(de)(de)演出不下百場,但現場觀眾(zhong)的(de)(de)(de)(de)熱忱仍令她始料未及。“這是(shi)經典作(zuo)品(pin)的(de)(de)(de)(de)生(sheng)命力,也是(shi)中華優秀傳(chuan)統文化的(de)(de)(de)(de)生(sheng)命力。”
康琦已是(shi)《絲路花雨》的(de)第21位“英娘”。這一(yi)取材于(yu)敦煌莫(mo)高(gao)窟壁畫,以(yi)絲綢之路和(he)平(ping)與友誼為(wei)主(zhu)題,博采“一(yi)帶一(yi)路”沿線國(guo)家(jia)和(he)地區藝術的(de)舞劇(ju),1979年首度面(mian)世,傳(chuan)承至今。舞劇(ju)已先(xian)后在(zai)40多個國(guo)家(jia)和(he)地區演出3800余場,觀(guan)眾超500萬(wan)人次,被譽為(wei)“中國(guo)舞劇(ju)的(de)里程(cheng)碑(bei)”。
44歲(sui)的《絲路(lu)花雨》“復活”了(le)千年敦煌,讓深(shen)沉厚重(zhong)的中華優秀傳(chuan)統文化(hua)遠播海外。
舞自敦煌來
1977年,甘肅敦煌。
83歲的(de)編導朱江(jiang)依舊(jiu)記得(de)40多年前敦(dun)煌莫高窟壁(bi)畫中舞者(zhe)的(de)模樣。搖曳的(de)身姿、飄逸的(de)裙(qun)裾(ju)、曼(man)妙(miao)的(de)素手……美不勝收,瑰麗奇絕。無數次(ci)的(de)凝視之后,《絲路花雨》自壁(bi)畫中“飛出(chu)”。
《絲(si)路花雨》源自一次(ci)偶然。1977年,甘肅(su)省歌舞(wu)團(現甘肅(su)省歌舞(wu)劇(ju)院(yuan))的(de)創作團隊正在排練匯演劇(ju)目(mu)《驕楊(yang)頌(song)》。時任(ren)甘肅(su)省委宣(xuan)傳部副部長的(de)陳舜瑤提出(chu)了新的(de)想法。她建議,不(bu)如將目(mu)光投向甘肅(su)河西大漠深(shen)處的(de)“藝術富礦”——敦煌。
敦(dun)者(zhe),大也;煌者(zhe),盛也。敦(dun)煌偏居沙(sha)海,在絲路古道上卻(que)是(shi)群星(xing)閃耀之地。她見證了(le)文(wen)明文(wen)化(hua)的(de)交融交匯,記錄了(le)中華文(wen)化(hua)的(de)盛大輝(hui)煌。
從(cong)公元4世紀(ji)到14世紀(ji),無數僧侶信(xin)徒、工匠畫(hua)師攀(pan)壁(bi)造窟,融合漢(han)民族藝術與多民族文化、歐亞文化,“刻(ke)錄”在(zai)數目龐(pang)大(da)的建筑、壁(bi)畫(hua)、彩塑、文獻中。其中,壁(bi)畫(hua)里上迄北涼下至元代(dai)的豐富樂舞形象(xiang),正等待新的詮釋和演繹。
是年11月起,甘肅省(sheng)歌舞(wu)團(tuan)先后派出7批編創(chuang)人員(yuan)趕赴敦煌,著手劇(ju)本(ben)創(chuang)作和舞(wu)蹈素材收(shou)集(ji)。
敦煌學者段(duan)文(wen)(wen)杰(jie)在《敦煌是(shi)我生(sheng)命的(de)全部(bu):段(duan)文(wen)(wen)杰(jie)回(hui)憶錄》一書(shu)中(zhong)回(hui)憶:“1977年冬季(ji),甘肅省(sheng)歌舞團的(de)表演(yan)藝術家(jia)們(men)來到莫高窟(ku),說是(shi)為了創作一部(bu)表現絲綢(chou)之路(lu)昔日(ri)輝煌的(de)舞劇(ju),希望從敦煌石窟(ku)藝術中(zhong)得到靈感和啟示(shi)。我覺得他們(men)這個(ge)想法很好,就(jiu)熱心(xin)地帶領(ling)他們(men)參(can)觀洞窟(ku)并(bing)講解壁畫內容……”
“起床咯,看洞子咯!”
段(duan)文杰濃重(zhong)的(de)(de)“川味”吆喝,清晰(xi)鐫刻在(zai)甘肅(su)省歌舞團編創(chuang)者們的(de)(de)記憶(yi)里。朱江等(deng)人回憶(yi),在(zai)敦煌的(de)(de)日子,每個清晨,他們都會跟(gen)隨段(duan)文杰、史(shi)葦湘等(deng)敦煌守護者們,擠上(shang)通往洞窟的(de)(de)羊腸小道(dao),踏入穿越歷史(shi)的(de)(de)時光隧道(dao)。
莫高窟(ku)南區(qu)492個(ge)洞窟(ku),幾乎窟(ku)窟(ku)都有舞蹈(dao)形象。憑欄奏樂的(de)天(tian)宮伎樂、自由揮灑的(de)飛天(tian)伎樂、靈動婀娜(na)的(de)經變畫伎樂,留下不同時期舞蹈(dao)藝術交(jiao)流的(de)印記(ji)。在(zai)這里,胡(hu)旋(xuan)舞、胡(hu)騰舞等(deng)不同舞種異彩紛呈,忽而豪邁粗獷,忽而曼妙舒展,蹁躚間突(tu)破了(le)中原舞蹈(dao)的(de)條(tiao)框(kuang)。
“浩如(ru)煙海、前所未(wei)見!”編(bian)導們的(de)(de)創作熱情被激活了(le)。他們日臨畫山,夜潛書海,在一兩個月時(shi)間里游歷了(le)上百個洞窟,查閱了(le)數百萬字資料,在4.5萬余平方米的(de)(de)壁畫中尋(xun)覓“活化”敦煌的(de)(de)密碼。
勾(gou)腳、送胯、扭腰,一(yi)(yi)顰、一(yi)(yi)笑、一(yi)(yi)抬手、一(yi)(yi)低眉(mei),舞(wu)者的(de)(de)眼(yan)神、手勢、體態都是他們的(de)(de)素材。看得多了,一(yi)(yi)閉上(shang)眼(yan),壁畫上(shang)的(de)(de)舞(wu)姿如走(zou)馬(ma)燈般從眼(yan)前掠過(guo),不(bu)覺(jue)眼(yan)花繚亂。
于是他們請教(jiao)段(duan)文杰(jie)(jie):敦煌伎樂中,哪(na)一個舞蹈動作(zuo)最典型?段(duan)文杰(jie)(jie)答:應是112窟的反彈(dan)琵琶(pa)舞姿(zi)最有(you)代表(biao)性。
反彈琵(pi)琶是敦煌壁畫中(zhong)的經典形象,在(zai)唐、五代、宋時期的壁畫中(zhong)現身50多(duo)次。112窟的反彈琵(pi)琶形象出自中(zhong)唐時期,舞姿(zi)形態、組合形式更(geng)加豐富。一(yi)番琢磨,舞劇中(zhong)經典的反彈琵(pi)琶造(zao)型(xing)就此誕生(sheng)。
新問題(ti)又接(jie)踵而(er)至(zhi)。壁畫的(de)(de)形(xing)象是靜(jing)止的(de)(de),大家(jia)可以模仿姿勢,卻無法用當時現有(you)舞蹈流(liu)派(pai)的(de)(de)運動(dong)(dong)方式,將靜(jing)態的(de)(de)動(dong)(dong)作連貫起來。
編(bian)創(chuang)者(zhe)們(men)在反復練(lian)習中逐漸取得共(gong)(gong)識(shi):壁畫靜止舞姿講究曲線(xian),由頭(tou)、肩、胯(kua)的(de)彎(wan)曲形(xing)(xing)成舞蹈(dao)動(dong)作。編(bian)導許琪總結共(gong)(gong)識(shi),將敦煌舞蹈(dao)動(dong)作的(de)語言簡潔形(xing)(xing)象(xiang)地命名為“S”形(xing)(xing)“三道(dao)彎(wan)”的(de)曲線(xian),并據此推(tui)演出“S”形(xing)(xing)的(de)運動(dong)規律。
壁畫霎時(shi)鮮活(huo)起來了。“小垂手后柳無力,斜曳裾時(shi)云欲(yu)生(sheng)”……這些原見(jian)于古詩、典籍中的意象,在編導們眼前舞動開(kai)來。
舞(wu)蹈語匯(hui)有了,故事應(ying)該怎么講?
起初,舞(wu)劇(ju)的編(bian)排都建之(zhi)于名為《敦煌曲(qu)》的劇(ju)本(ben)之(zhi)上。劇(ju)本(ben)分三(san)幕,講(jiang)述了跨(kua)越(yue)唐代(dai)(dai)、清代(dai)(dai)、當代(dai)(dai)三(san)個時(shi)期的敦煌故(gu)事。然而,由于角(jiao)色(se)涉及的時(shi)間跨(kua)度(du)太大,故(gu)事講(jiang)不下去,編(bian)排面臨“停(ting)擺(bai)”。質疑聲(sheng)也不時(shi)涌(yong)來:“《敦煌曲(qu)》,怕是要越(yue)‘蹲’越(yue)‘黃’了。”
迷茫(mang)之際,時(shi)任甘肅省委宣傳部部長(chang)的(de)吳堅(jian)建議大家修改劇本。他提出,將時(shi)空定格(ge)在典型時(shi)代(dai),把重心轉(zhuan)移(yi)到絲綢之路的(de)歷史文(wen)化、沿線國家的(de)互通互助上(shang)來。
琢磨出新點子,行不(bu)通,推翻(fan)(fan)重(zhong)來;再琢磨,再推翻(fan)(fan)……歷(li)經小半年的(de)打(da)磨,新故事誕生了。
這是一個發生在(zai)盛唐中國古絲綢之路上的故事。故事中,敦煌畫工“神筆張”、女兒英娘和(he)波斯商人(ren)伊(yi)努斯患(huan)難與(yu)共、生死相(xiang)交,深(shen)蘊古絲路中外各族(zu)友(you)好往(wang)來(lai)、民心相(xiang)通的動人(ren)情誼(yi)和(he)中國綿延千年(nian)開放包容(rong)的文化基因。
隨著(zhu)創排的深入,更多的文化元素(su)被(bei)吸納進來(lai)。男子舞(wu)略顯(xian)單薄,助理編(bian)導安(an)建等人(ren)就(jiu)加入甘肅武威攻鼓子;印度(du)舞(wu)、波斯舞(wu)有空白,許琪、朱江等人(ren)專(zhuan)赴(fu)北京,從中(zhong)國(guo)社會科學院考古(gu)研(yan)究所找典籍,向東方歌舞(wu)團拜(bai)師學藝;為還原唐曲韻律,負責作曲的韓(han)中(zhong)才等人(ren)反復斟(zhen)酌(zhuo),選擇琵琶古(gu)曲《月(yue)兒高》作為基調……這個脫胎于千年(nian)敦煌歷(li)史遺存、深植(zhi)絲(si)路文化根(gen)脈(mo)的舞(wu)劇最終(zhong)定名——《絲(si)路花雨(yu)》。
千里(li)存知(zhi)音
1979年(nian),甘(gan)肅蘭(lan)州。
這一年(nian)的5月23日,《絲路花雨》在蘭州黃河劇(ju)場正(zheng)式公演。此后,舞劇(ju)也以開放的姿態誠懇接受各方“挑刺”。
公演后,演員(yuan)們再赴敦煌采風,體會角(jiao)色,也(ye)將共同營造的藝術形(xing)象(xiang)展示(shi)給敦煌的專家們。看著早已爛熟于心的壁畫形(xing)象(xiang)在眼前舞動,他(ta)們興奮地討論:這(zhe)是112窟(ku)的,這(zhe)像(xiang)148窟(ku)的,這(zhe)是不是220窟(ku)的……
一次匯報(bao)演出結(jie)束(shu),受(shou)邀觀(guan)看(kan)的(de)(de)沈從文在翌日(ri)的(de)(de)座談會上(shang)興(xing)奮極了(le),他(ta)依(yi)據自己對古(gu)代服(fu)飾、音樂等(deng)的(de)(de)研究提出諸多建(jian)議,細微如唐代節度(du)使(shi)(shi)鞋(xie)前云頭(tou)紋樣(yang)式(shi)、節度(du)使(shi)(shi)夫人佩戴的(de)(de)金釵多長(chang),他(ta)都看(kan)在眼里。這些(xie)細節,都在后來(lai)的(de)(de)演出中悉數更新。
一位意(yi)大(da)利觀眾在(zai)蘭州看完演出(chu),指出(chu)劇(ju)中羅馬服(fu)飾的瑕疵。回京后,還(huan)專程寄(ji)來印有彼時服(fu)飾的畫冊。
一位印度友人(ren)在觀(guan)看(kan)演(yan)(yan)出后,到(dao)后臺(tai)幫演(yan)(yan)員打磨(mo)印度舞(wu)的舞(wu)蹈動(dong)作……
舞劇在各界(jie)的觀摩、指導中不斷琢磨、精進。
1979年9月,“花(hua)(hua)雨”迎來(lai)“飛舞”時刻。《絲路花(hua)(hua)雨》作為甘肅省推出的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(guo)(guo)成(cheng)立30周年國(guo)(guo)慶獻(xian)(xian)禮(li)節目在京上演,成(cheng)為國(guo)(guo)慶獻(xian)(xian)禮(li)演出的137臺節目中唯一被(bei)點名在國(guo)(guo)慶之夜為黨和國(guo)(guo)家領(ling)導人、首都群眾進行全本演出的劇(ju)目。
“花雨(yu)”火了!
這一年,《絲(si)路(lu)花(hua)雨》獲原文化(hua)部頒發的(de)創(chuang)作(zuo)一等獎(jiang)和(he)演(yan)出一等獎(jiang),這是(shi)當時(shi)文藝界的(de)最高獎(jiang)項。國慶獻禮演(yan)出辦公(gong)室專門為《絲(si)路(lu)花(hua)雨》召開首都文藝界座談會,盛贊《絲(si)路(lu)花(hua)雨》為中國舞劇(ju)開辟了(le)(le)新路(lu),在中國舞劇(ju)史(shi)上立下了(le)(le)新的(de)里程碑。
甘肅(su)青(qing)年作家陳(chen)曉(xiao)斌收(shou)藏的1979年10月12日“舞劇《絲(si)路花雨》赴京(jing)演出情況反映(第八(ba)期)”記載:時任中共廣東(dong)省委主要負責同志在京(jing)觀看(kan)演出后,對歌舞團同志說,“你們(men)解放思想(xiang),勇于創新(xin),把死的敦煌壁(bi)畫搬(ban)上舞臺,變(bian)成了活(huo)的舞蹈藝術,這才是真正的推陳(chen)出新(xin)呢(ni)!”
同年,劇(ju)組(zu)也受邀赴廣(guang)東演出(chu)。在(zai)第四十六屆廣(guang)交(jiao)會閉幕式上,來自廣(guang)東各界及世(shi)界100多個(ge)國家和地區的(de)客商、官員數萬(wan)人(ren)觀看(kan)了(le)演出(chu)。一位(wei)伊(yi)朗友人(ren)觀后激動不已,稱舞劇(ju)還原了(le)波斯(si)舞蹈的(de)精髓。
1979年12月(yue)至(zhi)1980年1月(yue),劇組赴香港演(yan)出(chu)15場,觀眾(zhong)反響熱(re)烈,媒體爭相報道(dao)。朱江回憶,每次謝幕都要(yao)半個多小時。
那(nei)次演出場場滿(man)座(zuo)、一(yi)票難求,贏得港澳臺同胞(bao)和國(guo)際友人的(de)贊譽。一(yi)些以“敦煌”“飛天”命名的(de)商品、商店、餐館銷路(lu)大增,門庭若市(shi)。
作為改(gai)革開(kai)放后(hou)首批在香港演出(chu)的劇目,根植于深厚中華優(you)秀傳統文化的《絲(si)路花(hua)雨》以藝通心(xin),展現(xian)了(le)友(you)好互鑒的絲(si)路精神,讓人們(men)感受到了(le)中國開(kai)放的氣(qi)息,自此走向世界。
《絲路花雨》在“一(yi)帶(dai)一(yi)路”沿線等(deng)諸多國(guo)家受到熱(re)(re)情的(de)禮遇(yu)。在許琪等(deng)人的(de)記憶里,演出現場,觀眾不(bu)斷以(yi)熱(re)(re)烈掌聲表達(da)著文化認(ren)同和情感共鳴。謝幕時分,掌聲經(jing)久(jiu)不(bu)息(xi),“Bravo!”“Bravo!”,歡(huan)呼響徹耳際。
甘(gan)肅省(sheng)歌舞(wu)劇院(yuan)副院(yuan)長(chang)王瓊說(shuo),44年(nian)來,《絲(si)路花雨》步履不停,將絲(si)路風情與敦(dun)煌(huang)文化(hua)帶到(dao)法國(guo)、意大(da)利、德國(guo)、日本(ben)、朝鮮等40多個(ge)國(guo)家(jia)和地區,創下3800余(yu)場次演出(chu)、500余(yu)萬人次觀(guan)看的中國(guo)舞(wu)劇演出(chu)紀(ji)錄,被譽為“活的敦(dun)煌(huang)壁畫、美的藝(yi)術享受”。
甘肅省委(wei)(wei)常委(wei)(wei)、省委(wei)(wei)宣傳部部長張(zhang)永(yong)霞說,《絲(si)路花雨》是共建“一(yi)帶一(yi)路”特殊的(de)“文化(hua)使者(zhe)”。它展現了敦煌(huang)文化(hua)的(de)博大精深和絲(si)路精神的(de)時代回響,舞出(chu)了中(zhong)國(guo)精神、中(zhong)國(guo)氣派。
《絲(si)路花(hua)(hua)雨》之所以成為(wei)蜚聲海外(wai)的(de)“文化爆款”,很大程(cheng)度上源于其挖掘并呈現(xian)了中(zhong)(zhong)華文化中(zhong)(zhong)的(de)世界元素,聚(ju)焦于絲(si)路各(ge)國交流交往的(de)恒久情(qing)誼(yi)。甘肅省歌舞(wu)劇院院長李金江認為(wei),這是《絲(si)路花(hua)(hua)雨》不滅(mie)的(de)根魂。
經典(dian)正青春
2023年春節假期,北(bei)京。
回(hui)望過去,我們仍能從字里行(xing)間感(gan)受到40多年前觀眾的震撼:“此舞只應天上有(you),人間能有(you)幾(ji)回(hui)看(kan)。”
40多年(nian)后,經典青春依(yi)舊(jiu)。
在(zai)國家大劇院歌(ge)劇廳里,當絲綢之路(lu)畫(hua)卷徐徐鋪展,敦煌文化勝景呈(cheng)現(xian),沉浸在(zai)歷史長卷中的現(xian)場觀眾掌(zhang)聲雷動(dong)。演出(chu)最后一日(ri),演員(yuan)謝幕6次,觀眾仍(reng)不(bu)愿離開。
李金江說(shuo),此次(ci)國家(jia)大劇(ju)院5場(chang)演(yan)出(chu)(chu)1.1萬余(yu)張票(piao)(piao)全(quan)部售出(chu)(chu),場(chang)場(chang)爆滿,座無(wu)虛席(xi)。演(yan)出(chu)(chu)開始前,仍(reng)有(you)觀(guan)眾來電詢問購(gou)票(piao)(piao)事宜(yi)。
更(geng)讓李金(jin)(jin)江欣喜的,是舞劇的演(yan)出吸引(yin)了大批年(nian)輕(qing)(qing)人(ren)。“我站在入口(kou)處觀察(cha),發現(xian)六成都(dou)是年(nian)輕(qing)(qing)人(ren)進場觀看。”李金(jin)(jin)江說,這說明,中(zhong)華優秀傳統文化正(zheng)在為青年(nian)一(yi)代(dai)喜愛。
2015年(nian)至2021年(nian),在“高雅(ya)藝術進校園”活(huo)動推動下,《絲路花雨》走進北京(jing)、天津、福建(jian)、廣東、浙江、江蘇、云(yun)南(nan)、四川(chuan)等17個省(sheng)、市的78所大學演(yan)出80場(chang),反響(xiang)熱烈(lie)。
2021年11月,在河南衛(wei)視與(yu)嗶哩嗶哩等平(ping)臺聯合出品的舞(wu)蹈(dao)節目《舞(wu)千(qian)年》第三期中,甘肅省歌舞(wu)劇院出演的《絲路花(hua)雨》精彩(cai)片段,成(cheng)功(gong)在年輕網民(min)活躍的B站“圈(quan)粉”1億(yi)多。有網民(min)評論:“觀(guan)(guan)天宮之舞(wu),看敦煌(huang)壁畫,場(chang)面太壯觀(guan)(guan),打造了(le)絕美的視覺盛(sheng)宴!中國(guo)(guo)真不愧是積攢了(le)上下五千(qian)年文化的大國(guo)(guo),心(xin)底(di)自豪感一下子就上來了(le)!”
發端于《絲路花雨》的全新舞蹈流派——敦煌舞,也在傳承發揚中展露出勃(bo)勃(bo)生(sheng)機。
88歲的(de)高金榮是敦煌舞教(jiao)學體系的(de)創始人。受《絲(si)路花雨》展(zhan)演(yan)的(de)啟迪(di),她(ta)將(jiang)一(yi)生(sheng)投入敦煌舞研究和教(jiao)學。
1980年,高金榮編纂了(le)(le)《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舞教(jiao)(jiao)學大綱(gang)》,并于當年招收了(le)(le)第一屆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舞班(ban)學生。教(jiao)(jiao)學實(shi)踐中,她開創了(le)(le)包(bao)括(kuo)呼吸、手姿、手臂、單(dan)腳形態和琵琶(pa)道(dao)具組(zu)合在(zai)內的舞姿訓練課,編導了(le)(le)《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夢(meng)幻》《極樂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》等組(zu)舞以及教(jiao)(jiao)學劇(ju)目《千手觀音》《妙音反彈》《大飛(fei)天》《歡騰伎樂》《莫高女神》等,再一次“活化”了(le)(le)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壁畫,形成了(le)(le)完備(bei)的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舞教(jiao)(jiao)學體系。
如今,敦(dun)煌舞已(yi)成(cheng)為中國古典舞流(liu)派之一(yi),高金(jin)榮培養(yang)的千余(yu)名敦(dun)煌“文(wen)化使者”,遍布全(quan)國藝(yi)術院(yuan)校和院(yuan)團。
于開(kai)放中(zhong)誕生,于開(kai)放中(zhong)常(chang)青(qing)。《絲路花雨》在40多年(nian)間歷經(jing)多次改編,以(yi)包容開(kai)放的態(tai)度不(bu)(bu)斷創(chuang)新、升級。為更(geng)符合當代觀(guan)眾趣味(wei),滿足巡(xun)演舞(wu)(wu)臺(tai)需要,甘肅省歌舞(wu)(wu)劇院不(bu)(bu)僅(jin)在1979版(ban)基礎上推出2008版(ban)和2016版(ban)兩個正式演出版(ban)本,還(huan)創(chuang)排了80分鐘“旅游(you)版(ban)”,于2017年(nian)起(qi)在敦(dun)煌(huang)市進行了為期(qi)5年(nian)的常(chang)態(tai)化演出。
敦煌(huang)研究院黨(dang)委書記趙聲良認為(wei),敦煌(huang)文化(hua)(hua)(hua)是各種文明長期交流融匯的結晶,是絲綢之路上的文化(hua)(hua)(hua)寶庫。《絲路花雨(yu)》吃透了敦煌(huang)文化(hua)(hua)(hua)的精髓,又抓住了舞蹈藝術(shu)的要義,是中(zhong)華優(you)秀傳統文化(hua)(hua)(hua)創(chuang)造性轉化(hua)(hua)(hua)、創(chuang)新(xin)性發展的典范。
如今(jin),《絲(si)(si)路(lu)(lu)花雨(yu)》早(zao)已不(bu)再一枝獨秀。在《絲(si)(si)路(lu)(lu)花雨(yu)》的(de)(de)帶動下,《大夢(meng)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》《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古(gu)樂》《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神女》等多(duo)個(ge)“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牌(pai)”劇(ju)目(mu)相繼在甘肅(su)省(sheng)內(nei)涌現(xian),以中華優(you)秀傳統文(wen)化(hua)為基底的(de)(de)爆款文(wen)化(hua)產品、文(wen)化(hua)現(xian)象(xiang)持(chi)續“出(chu)圈”“破圈”。特別是2000年創排(pai)的(de)(de)《大夢(meng)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》,收(shou)益(yi)過億元(yuan),既收(shou)獲了(le)觀眾口碑,也(ye)實(shi)現(xian)了(le)經濟效益(yi),被譽為新(xin)世紀(ji)國(guo)產舞臺劇(ju)“多(duo)產出(chu)、多(duo)演出(chu)”的(de)(de)成(cheng)功范例。而以敦(dun)煌(huang)(huang)為代(dai)表的(de)(de)甘肅(su)厚重悠久的(de)(de)歷史(shi)積淀,及其承(cheng)載的(de)(de)開(kai)放包容、兼收(shou)并蓄的(de)(de)文(wen)化(hua)內(nei)核,也(ye)隨藝術作品的(de)(de)傳播深入人(ren)心。 (本文(wen)原載2023年2月24日《新(xin)華每日電(dian)訊》)
記者手記
“花(hua)雨人”三度“淚目(mu)”
一部取材自(zi)千年(nian)敦煌的舞劇,收獲(huo)了近半個世紀(ji)的回響(xiang)。
當作為觀賞者的(de)我們(men),踏(ta)上發現之(zhi)旅,走近他(ta)們(men)——舞劇的(de)編創者、演(yan)繹者、傳承者,一個問題始終(zhong)在腦海(hai)中縈(ying)繞:在那個物(wu)質(zhi)貧乏的(de)年代(dai),是什(shen)么催生(sheng)了精品(pin)?
《絲路花雨(yu)》的(de)初創者們(men)年事已高,言至興起,離席跪地,展(zhan)示經(jing)典(dian)(dian)動作;新一代主演因(yin)還能傳(chuan)承經(jing)典(dian)(dian),眼(yan)中滿是驕傲(ao)……
每次(ci)采訪,都(dou)是(shi)一(yi)次(ci)追憶與鉤沉(chen)。當中見艱辛、踟躕,也不乏驚喜、奇(qi)趣,讓我們流連(lian)忘返。有幾次(ci)淚水幾欲奪眶而(er)出的片段,令人動容(rong)。
第一次,是1979版《絲路花雨》的編(bian)導朱(zhu)江。當(dang)記者問及,是否還(huan)會想起敦(dun)煌(huang)、惦念敦(dun)煌(huang)的老專家時(shi),依然(ran)沉浸(jin)在(zai)舊日演(yan)出情(qing)境(jing)中的朱(zhu)江匆匆打(da)斷了記者。“不(bu)能(neng)說(shuo)他們,我不(bu)能(neng)提老先(xian)生(sheng)們,一說(shuo)他們就要(yao)流(liu)淚了。”說(shuo)話間,眼眶(kuang)濕(shi)潤。
常書鴻、段文杰、樊錦(jin)詩……一代(dai)代(dai)敦(dun)煌人甘居沙海、守得寂寞,潛(qian)心耕耘(yun)、悉心呵護(hu),才(cai)護(hu)住了大(da)漠深處(chu)的瑰麗財富,才(cai)支撐起藝術(shu)家的豐富想象(xiang)。經典的根魂(hun)從這(zhe)里(li)來(lai),藝術(shu)的養分從這(zhe)里(li)來(lai)。
第二次(ci),是主角(jiao)(jiao)“英(ying)娘”的第21位扮演者康(kang)琦。在向記(ji)者講(jiang)述角(jiao)(jiao)色時,康(kang)琦眼噙熱淚,講(jiang)完了舞劇中她與“父親(qin)”“神筆(bi)張”相見,又得(de)而復失的場景。仿佛(fo)那一刻,她就是“英(ying)娘”。
經(jing)典從來不舍(she)雕琢。對(dui)角色的認真、對(dui)作(zuo)品的投(tou)入,自40多年前(qian)創編之初,便是(shi)如此。為了演活(huo)“神筆(bi)(bi)張(zhang)”,第一代扮演者仲明華曾(ceng)躲進敦煌(huang)簡陋(lou)的陳列館(guan)中(zhong)(zhong),久久凝視流沙中(zhong)(zhong)清出的陶畫碟(die),體悟畫工心境。在他的請求下,管理員將(jiang)畫碟(die)取出,交到他手中(zhong)(zhong)。“托著畫碟(die),我與(yu)‘神筆(bi)(bi)張(zhang)’、歷代無名畫工間,時空的隔閡(he)似(si)乎(hu)消(xiao)失了。”自此,仲明華與(yu)“神筆(bi)(bi)張(zhang)”神交21載(zai),直(zhi)至65歲離(li)開舞臺(tai)。
獨舞利(li)落驚(jing)艷,群(qun)舞“睫(jie)毛都要整齊”,舞蹈動作(zuo)的精準把控,表演情(qing)緒(xu)的反復推敲……秉承(cheng)老一輩(bei)藝術家的極致追求,當代(dai)“花雨(yu)人(ren)”不敢降格(ge)以求,唯以更加嚴苛的態(tai)度對待當下。正(zheng)是(shi)這份代(dai)代(dai)相(xiang)傳的執著,成就了(le)今天的經典。
第三次,是甘肅省歌舞劇(ju)院(yuan)(yuan)院(yuan)(yuan)長李金江。
舞劇在京演出告捷(jie)的喜悅和(he)人(ren)才“東南飛”的心(xin)酸一起涌上心(xin)頭,李金江紅了眼(yan)眶。經典的傳承與再造,他有喜有憂。
即(ji)便是(shi)擁有《絲路花雨》這樣經(jing)典劇(ju)(ju)目的(de)(de)甘肅省(sheng)歌舞劇(ju)(ju)院,也存在發展的(de)(de)難題,面臨人才流失(shi)的(de)(de)挑戰。深(shen)厚(hou)歷(li)史文(wen)化家底(di)的(de)(de)創(chuang)造性(xing)轉化、創(chuang)新(xin)性(xing)發展,人才是(shi)主體,也是(shi)核心。《絲路花雨》要(yao)成為“東方《天鵝湖》”,更需(xu)要(yao)人才的(de)(de)接力,需(xu)要(yao)更多創(chuang)造性(xing)的(de)(de)努力。
當我們嘗試用這些細節拼接出歷史的輪廓,問題的答(da)案也(ye)逐漸(jian)清晰——
優秀文(wen)(wen)藝作品離不(bu)開中華(hua)優秀傳統文(wen)(wen)化的深沉召喚(huan)、豐厚滋養(yang)。今日(ri)中國是(shi)歷(li)史(shi)中國之延續,現實文(wen)(wen)化的發展(zhan)離不(bu)開歷(li)經幾千年(nian)形成和發展(zhan)起來的中華(hua)優秀傳統文(wen)(wen)化的給養(yang)。一切文(wen)(wen)藝作品,都深深植根(gen)于傳統文(wen)(wen)化的沃(wo)土中,這是(shi)文(wen)(wen)藝作品與生俱來、日(ri)承而不(bu)覺的文(wen)(wen)化基因。
優秀文藝作品離不(bu)(bu)開(kai)創作者們甘于寂寞、守得云開(kai)的精(jing)耕細(xi)作。急(ji)功近利、竭澤而漁、粗制濫造(zao),不(bu)(bu)僅(jin)是(shi)(shi)對文藝的一種(zhong)傷害(hai),也是(shi)(shi)對社會精(jing)神生活的一種(zhong)傷害(hai)。文藝創作也需要(yao)歷(li)史耐心,需要(yao)綿(mian)綿(mian)用力、久(jiu)久(jiu)為(wei)功。
優(you)秀文(wen)(wen)藝作品離不開優(you)秀文(wen)(wen)藝人(ren)才。《絲路花(hua)雨》初(chu)創時,黃(huang)河岸邊優(you)秀文(wen)(wen)藝人(ren)才云(yun)集。擁有厚(hou)重歷史文(wen)(wen)化(hua)底蘊的甘肅,經(jing)濟依舊(jiu)需要不斷趕超,但(dan)文(wen)(wen)化(hua)藝術可以在創造性(xing)轉化(hua)、創新(xin)性(xing)發展的機遇中(zhong),再迎(ying)蓬勃與繁榮,從(cong)“高(gao)原(yuan)”邁向“高(gao)峰”。
與40多年前相比,我們處(chu)在一個物(wu)質(zhi)豐(feng)富(fu)的(de)(de)(de)時(shi)代,我們更有(you)條件創作(zuo)(zuo)(zuo)(zuo)出(chu)更多文(wen)藝精品,更有(you)理由在中華(hua)優(you)秀傳統文(wen)化的(de)(de)(de)創造性(xing)(xing)轉化和(he)創新性(xing)(xing)發展中邁出(chu)更堅(jian)實步伐(fa)。這就(jiu)迫(po)切需要傳承和(he)弘揚(yang)《絲(si)路花雨(yu)》的(de)(de)(de)優(you)良(liang)創作(zuo)(zuo)(zuo)(zuo)傳統,改革(ge)引才留才機制,形成人(ren)(ren)(ren)才積(ji)聚(ju)的(de)(de)(de)良(liang)好(hao)環(huan)境,促使青年人(ren)(ren)(ren)才大量涌現(xian)、早日成才,激(ji)勵(li)他們扎根(gen)厚(hou)土,創作(zuo)(zuo)(zuo)(zuo)出(chu)無(wu)(wu)愧于時(shi)代、無(wu)(wu)愧于人(ren)(ren)(ren)民、無(wu)(wu)愧于民族的(de)(de)(de)優(you)秀作(zuo)(zuo)(zuo)(zuo)品。
(新華(hua)每(mei)日(ri)(ri)電訊記(ji)者(zhe) 王博、王紫軒、郎兵兵,原載2023年2月24日(ri)(ri)《新華(hua)每(mei)日(ri)(ri)電訊》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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