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標題：九(jiu)月九(jiu)，陪(pei)父親去看戲

　　文\鄧迎雪

　　重(zhong)陽(yang)節前夕，聽說郊區的毛寺村要連唱七天大戲(xi)。

　　我(wo)把這個消息告訴(su)父親(qin)，父親(qin)聽了眉開(kai)眼笑，一副向往(wang)之情(qing)。但很快，他又悵然若(ruo)失地說，好(hao)是好(hao)，就是太(tai)遠(yuan)了，要是在家門口(kou)唱(chang)就好(hao)了。

　　我(wo)連忙說(shuo)：“爸你放(fang)心，正(zheng)好這幾天(tian)我(wo)公(gong)休有時(shi)間，咱們一起去看戲(xi)。”

　　父(fu)親(qin)直搖(yao)頭，擺手拒絕。

　　我心里知(zhi)道父(fu)親很向往(wang)去看(kan)戲，只(zhi)是怕耽(dan)誤我的時間。我連(lian)忙打消他的顧慮，安(an)慰他說(shuo)：“爸(ba)，我現(xian)在像(xiang)你一(yi)樣，也對咱這傳統戲曲文化感興趣，我不(bu)只(zhi)是陪你看(kan)戲，我自(zi)己(ji)也想(xiang)去看(kan)。”

　　父親這才樂(le)呵呵地答應(ying)了，那神情(qing)好像(xiang)是個快(kuai)樂(le)的(de)孩子。

　　我(wo)心里也很(hen)高興。這世上，孝有很(hen)多，陪(pei)伴，是老(lao)人最喜歡的(de)那一種吧。

　　父親(qin)一(yi)直是個資深老戲(xi)迷。

　　平(ping)時看電視(shi)，他(ta)喜歡看戲曲頻道(dao)，這(zhe)個臺(tai)唱(chang)(chang)(chang)完(wan)了換(huan)到另一個臺(tai)，換(huan)來換(huan)去都離(li)不開(kai)戲，也因(yin)此，家里(li)常常戲曲聲悠揚(yang)，熱(re)鬧得(de)很。只(zhi)要聽說小(xiao)區有戲曲演(yan)出，父(fu)親總是一手拎(lin)個馬(ma)扎，一手提著(zhu)裝有水杯的小(xiao)布袋(dai)，喜滋(zi)滋(zi)地趕去聽戲。每天下樓鍛煉身體，他(ta)口袋(dai)里(li)總裝個唱(chang)(chang)(chang)戲機，走到哪唱(chang)(chang)(chang)到哪。往往，他(ta)邊聽戲邊愜意地跟著(zhu)唱(chang)(chang)(chang)上兩句，那(nei)唱(chang)(chang)(chang)腔有板(ban)有眼(yan)，韻味悠長，一聽就是個資深老戲迷(mi)。

　　自打前年(nian)開始，父親又有了一個新的聽戲(xi)(xi)地(di)點。每天吃(chi)過晚飯，他(ta)就拿著唱戲(xi)(xi)機，坐到小區新開業的超(chao)市門口(kou)，把唱戲(xi)(xi)機放到一個紙(zhi)箱上，坐在馬扎上聽戲(xi)(xi)。每次我(wo)去(qu)超(chao)市買菜，總能遇(yu)見他(ta)。

　　漸漸地(di)，我(wo)發(fa)現父親(qin)雖(sui)然坐(zuo)在(zai)超市門口(kou)聽戲(xi)(xi)，可心思并(bing)沒(mei)有全在(zai)聽戲(xi)(xi)上。他一邊(bian)聽戲(xi)(xi)，一邊(bian)看著(zhu)門口(kou)來來往(wang)往(wang)的(de)人，好像在(zai)等待著(zhu)什么。有時，等我(wo)從超市出來，父親(qin)身邊(bian)已經坐(zuo)了好幾個老伙伴。唱戲(xi)(xi)機(ji)在(zai)“哇(wa)哇(wa)”地(di)響著(zhu)，他們坐(zuo)在(zai)那里(li)聽著(zhu)戲(xi)(xi)，喝著(zhu)茶(cha)水，偶爾在(zai)戲(xi)(xi)曲聲里(li)談天(tian)說地(di)。

　　我對父親說(shuo)(shuo)，這(zhe)里(li)太嘈雜了，換個地(di)方吧。父親哈(ha)哈(ha)一笑，連說(shuo)(shuo)，這(zhe)地(di)方好，人多(duo)熱鬧。

　　我還有點(dian)不解，心想父親怎么像個小孩似的(de)愛(ai)湊熱鬧。

　　有天傍(bang)晚落(luo)起(qi)了(le)雨，大街上行人稀少。我去(qu)超(chao)市買東西，老遠就聽(ting)到戲曲聲聲。這回唱的是秦腔《二進宮》唱段，“南門外筑臺曾拜將，把(ba)將軍官封三齊王……”我心(xin)想，肯定(ding)是父親又在門口聽(ting)戲了(le)。果然，還沒(mei)到超(chao)市門口，就看(kan)見了(le)父親的身影。我說：“爸(ba)，這天氣不好，你早點回家吧。”

　　父(fu)親跟著戲(xi)曲節奏用(yong)手在膝蓋上打著拍子，笑瞇(mi)瞇(mi)地說：“這下雨天聽戲(xi)才有味道了(le)。”

　　戲迷的境界我(wo)不懂(dong)，我(wo)嘆口(kou)氣，轉身去超市購物了。

　　等我從超市(shi)出來時，父(fu)親身邊又(you)坐了兩個老伙(huo)伴，三(san)人并排坐在超市(shi)門口一角(jiao)，一邊看著熙熙攘攘的行人，一邊有滋有味(wei)地聽戲聊天。明亮的燈光映在父(fu)親滿是皺(zhou)(zhou)紋的臉上(shang)，每一條(tiao)皺(zhou)(zhou)紋里都流淌著開心(xin)快(kuai)樂。

　　此時此刻，我(wo)終于讀(du)懂(dong)了(le)父親，也讀(du)懂(dong)了(le)老人需要陪(pei)伴(ban)的心緒。

　　和老(lao)伙伴(ban)坐(zuo)在一起(qi)欣賞戲曲(qu)，既感(gan)受了戲曲(qu)之美(mei)，又能(neng)和老(lao)朋友聊(liao)天，看來來往往的人群，分享熙熙攘攘的熱鬧(nao)，化解了他多少歲月老(lao)去的孤獨和寂(ji)寞。

　　我(wo)(wo)突然開始(shi)讀懂，陪(pei)伴，或許(xu)才是最長情(qing)的告白。從(cong)那以后，我(wo)(wo)開始(shi)抽(chou)出時間多(duo)陪(pei)在(zai)父親(qin)身邊(bian)，陪(pei)他(ta)聊天，陪(pei)他(ta)說笑，哪(na)怕(pa)陪(pei)他(ta)斗(dou)(dou)斗(dou)(dou)嘴，我(wo)(wo)也能明顯(xian)地感覺(jue)到，父親(qin)的笑聲(sheng)更多(duo)了。所以，今(jin)年(nian)重陽(yang)節，我(wo)(wo)要坐(zuo)下來，好(hao)(hao)好(hao)(hao)陪(pei)父親(qin)聽(ting)(ting)聽(ting)(ting)戲，就像小時候(hou)，父親(qin)的大(da)手牽著我(wo)(wo)前行那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