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園(yuan)村種蘑(mo)菇的故事(shi)

　　山巔遠眺“蘑菇”大棚。

　　于正萬攝

　　南城司鄉風景。

　　于正萬攝

　　桑園村(cun)的村(cun)支書老封(feng)，咋也沒想(xiang)到，種蘑菇(gu)竟種出了一個雅號：蘑菇(gu)老封(feng)。

　　名字(zi)雖說來(lai)得(de)晚，村(cun)里人卻叫得(de)挺(ting)順溜。

　　其實，老封種的是“香菇(gu)”。可桑園人實在，他們(men)才(cai)不管什(shen)么(me)香菇(gu)、草菇(gu)還是杏菇(gu)，一律都叫“蘑菇(gu)”。

　　桑園村(cun)在河北保定(ding)易縣南(nan)城司鄉(xiang)，全(quan)村(cun)不足五百人。老(lao)封本是(shi)(shi)鄉(xiang)政府干部(bu)，1975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(nian)起就(jiu)在鄉(xiang)里(li)上班，1984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(nian)回村(cun)幫著“辦電”。電燈(deng)亮(liang)起來時，老(lao)封威(wei)望(wang)大(da)漲，1985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(nian)擔任了村(cun)支書，這一干，就(jiu)是(shi)(shi)十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(nian)。1995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(nian)，因工作需要，老(lao)封回鄉(xiang)政府上班。1999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(nian)，村(cun)里(li)工作遇到(dao)困難，鄉(xiang)里(li)研究決定(ding)，還得(de)老(lao)封出馬。于是(shi)(shi)，老(lao)封又重(zhong)新回村(cun)任支書，直(zhi)到(dao)2016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(nian)“卸(xie)任”，用他自己的話說，“這一猛子扎下(xia)去，又是(shi)(shi)十七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(nian)”。

　　老封“卸(xie)任”村(cun)支書，卻(que)并未(wei)離村(cun)，只因(yin)香菇“這事(shi)弄大了”，需要他“全力以赴”。

　　事情還(huan)得從2012年那場洪災說起。

　　2012年7月21日，易縣遭遇特大洪災(zai)(zai)。縣里(li)號召，要以(yi)災(zai)(zai)后(hou)重(zhong)建為契機，大力發(fa)展農村產業，重(zhong)振受災(zai)(zai)群(qun)眾的(de)信心(xin)。老封(feng)卻犯了(le)難，自從(cong)桑園被列為貧困村以(yi)來，滿是盼頭地往(wang)山上栽(zai)過果(guo)樹，結果(guo)老天不作美，活的(de)沒幾棵，也(ye)發(fa)過“扶(fu)貧牛(niu)”“扶(fu)貧羊”，結果(guo)指(zhi)標少(shao)，有的(de)是三戶(hu)分一頭牛(niu)，有的(de)兩戶(hu)分五只羊，起(qi)色不大。必(bi)須得(de)想個長遠(yuan)法子(zi)(zi)，年年有穩定的(de)收入才成。老封(feng)召集村兩委班子(zi)(zi)開了(le)幾次會，也(ye)沒捋出個思路(lu)。2013年春天，終下決心(xin)，建香菇(gu)大棚。

　　建大(da)(da)棚？當(dang)時沒(mei)人(ren)信(xin)！泥里(li)土里(li)地來建大(da)(da)棚？搞成(cheng)了(le)行(xing)，萬一(yi)搞砸了(le)……何(he)況(kuang)，這還是個(ge)技術活。更何(he)況(kuang)，一(yi)個(ge)簡易(yi)大(da)(da)棚算下來就得五(wu)萬多塊錢。五(wu)萬塊哪，當(dang)時可不是個(ge)小數(shu)字。

　　質疑甚至嘲笑，老封心(xin)里都(dou)知道。好心(xin)的親戚們一直勸阻(zu)，兒女(nv)們急得直跺腳，最后(hou)還(huan)是(shi)老伴出來解圍：“別人(ren)不(bu)知道，你們還(huan)不(bu)知道？這老頭子倔(jue)，九頭牛都(dou)拉(la)不(bu)回(hui)，咱就順(shun)了(le)他的意吧。”

　　其實，老(lao)封想種香菇已經悶了很長一段心思。香菇，原本就(jiu)是(shi)我(wo)國久(jiu)負盛名的(de)珍貴食用(yong)菌。更難得(de)的(de)是(shi)，桑園(yuan)這地(di)方，夏季平均氣溫(wen)比平原地(di)區低五攝氏度(du)，晝夜溫(wen)差大，非(fei)常適合香菇生(sheng)長。

　　多年(nian)鄉村工(gong)作經歷，讓老(lao)封堅信一個理：火車跑得(de)快(kuai)，全憑車頭帶。沒人建，他自掏腰包，先(xian)帶頭，又動員(yuan)了村主任老(lao)丁和另兩名(ming)干(gan)部一起，共同(tong)建棚。為保險起見，他還打算從承德高(gao)薪聘請有(you)十幾年(nian)經驗的(de)王(wang)(wang)師傅全程指導。不想(xiang)，王(wang)(wang)師傅剛(gang)一見面先(xian)兜頭一瓢涼水(shui)：“老(lao)哥(ge)，香菇這事(shi)你得(de)想(xiang)好了，這東西，對環境要求比(bi)較高(gao)，水(shui)分、養料、溫度、空氣、光線和酸(suan)堿度都(dou)是頂(ding)頂(ding)重要的(de)因素，弄(nong)不好會發生(sheng)毛霉、木霉等一堆病蟲害。”

　　換別(bie)人(ren)，一聽(ting)這么復(fu)雜，退堂(tang)鼓早就(jiu)打(da)上了，可老(lao)(lao)封不，老(lao)(lao)封敞(chang)亮得很：“我不懂行，您(nin)留下全程技(ji)術指導，條件(jian)嘛(ma)，由您(nin)開。”王師傅也是(shi)爽快人(ren)，稍(shao)一愣神，就(jiu)痛(tong)痛(tong)快快答應把好(hao)人(ren)做到(dao)底。

　　大棚(peng)建起來了，家底(di)卻已經花光，十六個(ge)大棚(peng)，直戳(chuo)戳(chuo)杵在那(nei)里，往下怎么走……有人開(kai)始(shi)埋怨，牢騷(sao)話裝了一籮筐。

　　老(lao)封說：“老(lao)話(hua)說得(de)好，車到山前必(bi)有路，要找到路，咱就得(de)先(xian)把車開到山前再說！”

　　“咱(zan)連油都沒了(le)，窩(wo)都挪不(bu)了(le)，這車咋開到山前？”老丁問。

　　“放心吧，這事我早(zao)想(xiang)好(hao)了(le)(le)(le)，一開始(shi)咱的(de)資金就差著一大塊呢，可那咱就不(bu)干了(le)(le)(le)？建棚(peng)之前要老想(xiang)這個(ge)，還建得起來嗎？別管了(le)(le)(le)，我來想(xiang)辦法。”老封馬不(bu)停(ting)蹄，找縣有(you)關部門和縣扶貧經濟(ji)合(he)作社，積極爭(zheng)取資金和貸(dai)款支持。這時(shi)，老封二十多年村支書(shu)實實在在攢起的(de)人緣和良(liang)好(hao)的(de)信譽派上了(le)(le)(le)用場，總算把資金解(jie)決了(le)(le)(le)。

　　老封又把開大車的兒子(zi)曉龍召(zhao)了(le)回來，專(zhuan)門(men)組織一幫有點文化、做工仔(zi)細(xi)的人，開始跟(gen)班(ban)學習(xi)全套種植技(ji)術(shu)。

　　當年建棚，當年見效(xiao)。

　　隨著香菇大(da)棚的發展壯大(da)，老(lao)封越來(lai)越覺得，光靠(kao)他(ta)們(men)四個(ge)土(tu)里刨食(shi)的農村干部(bu)，力量實在太單薄了，得成立專業合(he)作社。經過積極(ji)申請，2013年10月28日，食(shi)用菌種植農民專業合(he)作社正式掛牌成立，隊伍一下子壯大(da)了。

　　一次(ci)， 我(wo)問老封：“整個創(chuang)業發展過程中，最難的是啥？”

　　“人(ren)心。”

　　“為啥？”

　　“你不(bu)知(zhi)道，山里人(ren)過日子(zi)精細，手里有十(shi)塊錢，也(ye)恨不(bu)得掰開了花。啥最(zui)踏實？就是把錢票子(zi)攥在手里、揣在懷(huai)里才踏實！你讓他拿出來(lai)種蘑菇，不(bu)容易哩(li)。”

　　“那后來(lai)咋轉過彎來(lai)了？”

　　“山里人(ren)也(ye)實在，你(ni)做(zuo)出了成績，讓他們看(kan)到了希望，自然就(jiu)會(hui)跟(gen)著你(ni)干！”

　　手頭有事干，日子就過(guo)得快。一眨眼(yan)，老封的大棚已經(jing)建了一年多了。看著棚里虎頭虎腦的小家伙們長(chang)得正歡實，老封心(xin)里像吃了蜜一樣甜。

　　老封(feng)估算(suan)著(zhu)這年定是(shi)個(ge)好年成。然而(er)，千(qian)算(suan)萬算(suan)，老封(feng)沒(mei)有算(suan)準天氣(qi)。2014年7月的一天夜里，洪(hong)水從山上卷著(zhu)碎石沖下(xia)來，碎石裹著(zhu)泥漿(jiang)沖進棚(peng)(peng)里，把西邊八(ba)個(ge)大(da)棚(peng)(peng)沖毀了(le)。看著(zhu)那些被沖得七零(ling)八(ba)落的菌棒，幾個(ge)老實漢子哇哇大(da)哭(ku)，老封(feng)心都碎了(le)……但他(ta)硬(ying)挺著(zhu)，他(ta)知道，無(wu)論(lun)如何(he)，他(ta)不能垮，他(ta)只(zhi)要一松氣(qi)，攤(tan)子馬(ma)上就散(san)了(le)。

　　他轉頭(tou)對旁邊那圈蔫頭(tou)耷腦的人說：“事情已經這(zhe)樣了，把(ba)(ba)眼哭瞎了也沒用，是爺們就(jiu)憋(bie)住，牙齒磕(ke)掉了往肚(du)里吞，天塌了，咱也得(de)把(ba)(ba)這(zhe)日子拾(shi)起來！”

　　老封(feng)(feng)他(ta)們吸取教訓，長了經驗，不僅加(jia)固(gu)大(da)(da)棚，還(huan)修水道、建冷庫(ku)、上烘干(gan)機。當年冬天，幾(ji)場(chang)大(da)(da)雪下(xia)來，別的(de)(de)地(di)方好多(duo)大(da)(da)棚都被雪壓塌了，老封(feng)(feng)的(de)(de)大(da)(da)棚卻(que)完好無恙。自此，老封(feng)(feng)和(he)他(ta)的(de)(de)一干(gan)同伴信心大(da)(da)增。此后的(de)(de)幾(ji)年，多(duo)方努力，滾動發展，合作社累計投資(zi)已近千萬。

　　老封說(shuo)，這份產業，是(shi)老少爺們(men)汗珠(zhu)子(zi)掉地(di)上摔八瓣給干出來的，說(shuo)啥也得想法子(zi)做大做強。

　　2017年，北(bei)京(jing)海淀區社工(gong)委對(dui)口幫扶南城司(si)鄉。經(jing)過調研論證，他(ta)們專門組織了(le)北(bei)京(jing)農學院(yuan)的(de)食用菌(jun)栽培技術專家(jia)(jia)教(jiao)授來給老封的(de)香菇(gu)把(ba)脈。專家(jia)(jia)教(jiao)授們指出了(le)老封大棚面(mian)臨(lin)的(de)管理粗放(fang)、技術標準低(di)、消毒設施和消毒方(fang)式落后、香菇(gu)整(zheng)體(ti)品質有待提(ti)升等方(fang)面(mian)的(de)問題(ti)，同時(shi)，就(jiu)產業(ye)鏈研發等提(ti)出了(le)一(yi)系(xi)列意見和建議，一(yi)下子讓老封豁然(ran)開朗……在(zai)社工(gong)委和農學院(yuan)的(de)大力(li)支持下，老封新(xin)上了(le)高標準的(de)燃氣(qi)鍋爐和滅菌(jun)柜。從制(zhi)菌(jun)到(dao)出菇(gu)，專家(jia)(jia)教(jiao)授們全程悉心指導(dao)，讓老封的(de)香菇(gu)品質很快(kuai)有了(le)大幅提(ti)升。

　　快馬加鞭，合作社在(zai)縣里(li)支持下(xia)，又投資六百(bai)(bai)多萬，新建了(le)二(er)十三(san)個四季大棚(peng)和六個高標準發菌棚(peng)，這下(xia)子，一(yi)年(nian)(nian)四季都可以(yi)制菌，全(quan)年(nian)(nian)就有(you)活干(gan)了(le)。他們沒忘記自己帶頭種蘑菇的(de)初衷。合作社吸納了(le)周(zhou)邊五個村近四百(bai)(bai)戶(hu)貧(pin)困(kun)戶(hu)入(ru)股，第一(yi)年(nian)(nian)就給貧(pin)困(kun)戶(hu)分(fen)紅三(san)十多萬元(yuan)。更讓老(lao)封(feng)高興的(de)是(shi)，幾(ji)年(nian)(nian)來，十里(li)八鄉光(guang)在(zai)合作社打工(gong)的(de)貧(pin)困(kun)戶(hu)就有(you)九十多人，工(gong)人一(yi)年(nian)(nian)能掙幾(ji)萬元(yuan)，不(bu)少人實(shi)現了(le)穩定脫貧(pin)。

　　“人勤地不懶，眼下，大伙鉚足了(le)勁(jing)地往前奔。這地最講良心(xin)了(le)，蘑(mo)菇(gu)效(xiao)益(yi)好(hao)了(le)，鄉親們(men)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紅火(huo)。”老封(feng)由衷(zhong)地說(shuo)，“也只有這樣，我才對(dui)得起這‘蘑(mo)菇(gu)老封(feng)’的稱(cheng)號！”（靳軍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