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汪曾祺別集》,“別”在哪里
5月16日,是汪(wang)曾(ceng)祺(qi)先生(sheng)逝世(shi)24周年紀念日。24年前的那天上午,汪(wang)曾(ceng)祺(qi)放下手中的筆,走完(wan)了77年人生(sheng)。
汪曾祺是中國(guo)當代文(wen)壇(tan)獨樹一(yi)幟(zhi)的作(zuo)家。他(ta)不(bu)僅(jin)在(zai)(zai)短(duan)篇小說(shuo)、散文(wen)創作(zuo)上頗有(you)成就,對戲劇和(he)民間(jian)文(wen)藝(yi)也有(you)深入鉆研。他(ta)一(yi)生創作(zuo)的散文(wen)、小說(shuo)、文(wen)學評(ping)論(lun)和(he)戲劇劇本,囊括在(zai)(zai)《汪曾祺全(quan)集》和(he)《汪曾祺別(bie)集》中。
“《汪(wang)(wang)曾祺全集》追求的(de)(de)是學術,《汪(wang)(wang)曾祺別集》追求的(de)(de)是個性。”沈(shen)陽師(shi)范(fan)大(da)學教授、《汪(wang)(wang)曾祺全集》主編季紅真說。
《汪曾祺別集(ji)》共(gong)20卷、200多萬字,為了便于讀者閱讀,制(zhi)作(zuo)成(cheng)小開本(ben)口袋(dai)書。浙江(jiang)文(wen)藝出版(ban)社及其北京中心讀蜜傳媒為之(zhi)組織了強大陣容的編(bian)輯團隊,從策劃(hua)到出版(ban)歷時三(san)年(nian)之(zhi)久,2020年(nian)年(nian)底全部面世。
這套《汪(wang)曾祺別集》,究竟“別”在(zai)哪里?
“只寫自己想寫的內容”
“《汪曾祺(qi)別集(ji)》,是貼著作者(zhe)來編的一套書。”這(zhe)是《汪曾祺(qi)別集(ji)》發起人(ren)、編委李建新的基本思路(lu)。20多年來,他(ta)幾乎(hu)收(shou)齊了(le)汪曾祺(qi)在世時出版的所有著作。
雖然李建新沒有(you)見過汪曾祺,但是(shi)深受汪曾祺文字的(de)影響。所(suo)以,他(ta)要盡自(zi)己的(de)一份力量,給大(da)家看到(dao)一個更(geng)美好、更(geng)完整的(de)汪曾祺,而不是(shi)以個人的(de)喜好來(lai)選,更(geng)不是(shi)投市(shi)場所(suo)好去(qu)編。
1981年(nian),楊(yang)早(zao)(zao)第一次讀(du)了汪(wang)曾(ceng)祺(qi)的小(xiao)說《受戒》,從此便成為汪(wang)迷,以(yi)至(zhi)汪(wang)曾(ceng)祺(qi)發表什(shen)(shen)么(me)他讀(du)什(shen)(shen)么(me)。楊(yang)早(zao)(zao)慢慢從汪(wang)曾(ceng)祺(qi)作品的閱讀(du)者(zhe)變成了研(yan)究者(zhe)。
如(ru)今(jin)楊(yang)早是中國社(she)會(hui)科學研究(jiu)院文學所研究(jiu)員、《汪(wang)曾祺(qi)別(bie)(bie)集》編(bian)委。他認為“這套別(bie)(bie)集的(de)最大特(te)點,在于它不(bu)只是在編(bian)文,而且(qie)也是在編(bian)‘人’,把作家作為一個重要的(de)對象(xiang)展現(xian)給讀者”。
“對于新(xin)時期(qi)以(yi)來的文學來說(shuo),汪老是(shi)一(yi)(yi)個重(zhong)要(yao)的在(zai)場者、參與者、建構者,甚至是(shi)引(yin)領者。這套別集,是(shi)二十(shi)世紀留給(gei)我(wo)們的一(yi)(yi)份重(zhong)要(yao)的文化遺產。”中國作協副主席(xi)、文學評(ping)論家(jia)李敬澤說(shuo)。
“別(bie)(bie)趣、別(bie)(bie)才,是汪曾(ceng)祺文(wen)章奧(ao)秘(mi)之一。”東北師范大學文(wen)學院教授、《汪曾(ceng)祺別(bie)(bie)集(ji)》第(di)7卷(juan)《非往事集(ji)》、第(di)9卷(juan)《燒花集(ji)》編者徐強(qiang)認為,“汪先(xian)生的人格(ge)與風格(ge),相對于端(duan)莊肅穆、正襟危坐的‘標準正體(ti)’來說(shuo),都有(you)一種偏(pian)離感(gan)、旁(pang)逸感(gan),就像(xiang)一棵樹,他多半不喜歡做(zuo)那規(gui)矩的主干,寧愿做(zuo)側生斜出、顧盼靈(ling)動(dong)的側枝(zhi)。某(mou)種意義(yi)上(shang),他創(chuang)造的是一種‘旁(pang)側’‘別(bie)(bie)’的美學。”
《汪(wang)曾祺(qi)別集》第10卷《揉(rou)面集》,是文學論述專集,汪(wang)曾祺(qi)卻以散(san)文、隨筆的形式寫成(cheng)。
“他將生(sheng)活、文(wen)藝和學(xue)問(wen)融會貫通,凝聚成藝術(shu)觀(guan)和對(dui)生(sheng)活的(de)態度。他的(de)文(wen)章(zhang)沒有(you)術(shu)語(yu),沒有(you)大詞,卻(que)講出了大道理。”《揉面集》編者顧建平在后記(ji)里寫道,“汪曾祺這些文(wen)學(xue)論(lun)述(shu),不是(shi)高頭講章(zhang),不做邏輯縝(zhen)密(mi)的(de)推論(lun),只是(shi)以個(ge)人(ren)(ren)美(mei)學(xue)感(gan)應和美(mei)學(xue)判斷為基(ji)(ji)礎(chu)(chu),兼以學(xue)識(shi)、見聞為佐證(zheng),稍(shao)加(jia)總(zong)結(jie)歸納,用個(ge)人(ren)(ren)化的(de)語(yu)言風格表述(shu)出來,因此具體可感(gan)不空(kong)洞,基(ji)(ji)礎(chu)(chu)牢實經得(de)起推敲,足以更新我(wo)們的(de)文(wen)學(xue)觀(guan),成為文(wen)學(xue)理論(lun)中真(zhen)正有(you)價(jia)值的(de)‘常識(shi)’。”
作家(jia)王樹(shu)興是《汪(wang)曾祺別集》第6卷《故里(li)雜記》編者(zhe)(zhe),他說這(zhe)本(ben)雜記選(xuan)入29篇短(duan)篇小(xiao)說,集中(zhong)反映(ying)了(le)高郵的世情人物(wu)、風土(tu)鄉俗,寫(xie)盡了(le)平凡市民(min)“人活(huo)一(yi)(yi)世,草木(mu)一(yi)(yi)秋”的美感與(yu)哀(ai)愁。“這(zhe)里(li)有(you)百工居肆、人情豐稀(xi),讀(du)者(zhe)(zhe)可以(yi)當一(yi)(yi)部樸素(su)潔凈的‘高郵夢(meng)華錄’來細讀(du)了(le)。”
讀《汪(wang)(wang)曾(ceng)(ceng)祺(qi)別集》里的文章,回(hui)味無窮,意猶未盡,正如汪(wang)(wang)曾(ceng)(ceng)祺(qi)評價(jia)自己的作(zuo)品那樣:“只寫(xie)自己想寫(xie)的內容,并(bing)不啰唆。”
寫出“普普通通的家常味”
汪曾(ceng)祺在西南聯大讀書期(qi)間,信(xin)服沈(shen)從文先生經常說的(de)“滾到生活里去”。從此(ci),他(ta)寫作用普普通(tong)通(tong)的(de)話,寫得樸(pu)樸(pu)素素。
汪(wang)曾(ceng)祺生前曾(ceng)說過:“寫作(zuo),是(shi)我生命(ming)全部(bu)。”
生(sheng)活就(jiu)是(shi)(shi)創(chuang)作(zuo)(zuo),創(chuang)作(zuo)(zuo)也是(shi)(shi)生(sheng)活,同樣樸素平實。汪(wang)曾祺之子(zi)汪(wang)朗回憶說:“老人畫畫、寫字都是(shi)(shi)用最次的紙,最差的顏(yan)料(liao),但是(shi)(shi)他(ta)自己覺得(de)(de)(de)有意思,就(jiu)畫著玩。記得(de)(de)(de)我剛工作(zuo)(zuo)時,給(gei)他(ta)上(shang)北(bei)京百(bai)貨大樓買的十來塊錢的顏(yan)料(liao),還是(shi)(shi)那(nei)種牙膏袋的,他(ta)就(jiu)當寶貝了(le),自己根本舍不得(de)(de)(de)花這個(ge)錢。”
“今天去買個菜,然后就寫一(yi)篇(pian)買菜的(de)(de)(de)小說或者(zhe)散文,大(da)概(gai)就是這(zhe)樣一(yi)種寫作狀態。這(zhe)是他自身的(de)(de)(de)一(yi)種獨(du)特的(de)(de)(de)寫作路徑帶來的(de)(de)(de)。所以,他會把寫作變(bian)成一(yi)個很日常的(de)(de)(de)東(dong)西。”北京大(da)學中(zhong)文系(xi)教(jiao)授王(wang)風說。
1988年9月,汪曾祺在為魯迅(xun)文(wen)學院研(yan)究生班上課(ke)時,以做飯為喻,討論了“作(zuo)(zuo)家的(de)自我認識”問(wen)題。“寫(xie)作(zuo)(zuo)品也一(yi)樣,要(yao)寫(xie)得有(you)中國味兒,且是(shi)普普通通的(de)家常味,但(dan)制作(zuo)(zuo)時要(yao)很精致(zhi)講究,叫人看不出是(shi)講究出來(lai)的(de)。我喜歡(huan)琢磨做菜,有(you)人稱我是(shi)美食家。寫(xie)作(zuo)(zuo)和做菜往往能夠聯系起(qi)來(lai)。”
作家(jia)、出版人(ren)、《汪(wang)曾祺(qi)(qi)別集》編委(wei)龍(long)冬,與汪(wang)曾祺(qi)(qi)相差四十(shi)余歲,是汪(wang)曾祺(qi)(qi)最后十(shi)年的(de)(de)忘年交。龍(long)冬回憶說:“我每次從汪(wang)先生家(jia)里出來的(de)(de)時候,都會(hui)有一(yi)(yi)種如沐春風(feng)的(de)(de)感(gan)覺,像是孔子(zi)帶(dai)著學生,‘浴乎沂,風(feng)乎舞(wu)雩,詠而歸(gui)’,就(jiu)是這樣一(yi)(yi)種很(hen)舒朗、很(hen)爽朗的(de)(de)感(gan)覺。你面對他的(de)(de)時候,雖然話不(bu)是很(hen)多(duo),但我們知道就(jiu)是比較(jiao)純(chun)凈。”
“汪曾祺(qi)用一支筆(bi),創(chuang)造了一座‘純真博物館’。這(zhe)本文字速寫(xie)(xie)集(ji),不怎么經營故事,幾乎(hu)只有線條,但無(wu)論(lun)神仙圣賢,還是(shi)(shi)凡夫俗子,都彌漫著濃濃的(de)‘汪味’——抒(shu)情的(de)人道主義者一以貫之的(de)味道。”這(zhe)是(shi)(shi)《汪曾祺(qi)別集(ji)》第18卷(juan)《人寰速寫(xie)(xie)》編者宋麗(li)麗(li)的(de)編輯感(gan)受。
“用自己的手去觸摸每一個字”
汪(wang)曾(ceng)祺還服(fu)膺沈從文經常說的一句話“要(yao)貼到人物來寫”。
《汪(wang)曾(ceng)祺別集》第14卷《夢(meng)見(jian)沈從文(wen)先生(sheng)》編者(zhe)凌云嵐(lan)認為,“要(yao)貼(tie)到(dao)人物來寫(xie)”是沈從文(wen)“小說學(xue)的精(jing)髓”,可惜(xi)在(zai)西南聯大班上很(hen)多同學(xue)聽了都不(bu)明白。汪(wang)曾(ceng)祺倒(dao)是記了一輩子,夢(meng)中(zhong)也要(yao)“復(fu)習”一遍:“文(wen)字,還(huan)是得貼(tie)緊生(sheng)活(huo)。用寫(xie)評論的語言寫(xie)小說,不(bu)成。”
不僅如此,汪(wang)曾祺還說過(guo):“我要用(yong)自己的(de)手去(qu)觸摸每一(yi)個(ge)字。”
“他的(de)(de)(de)一生,在純正明晰(xi)的(de)(de)(de)藝術上,是對文(wen)字觸摸的(de)(de)(de)一生。他是那種最(zui)清楚什(shen)么叫作幸福(fu)的(de)(de)(de)人。”龍(long)冬說。
什么語言是好(hao)的?汪曾祺說,第一個是準確,第二(er)個是明(ming)(ming)白,一定讓讀者(zhe),一看(kan)就明(ming)(ming)白,一聽就記(ji)住。
在《燒花集》中,收錄了(le)汪曾祺(qi)寫給朱奎元的一封(feng)信,是文言風格(ge)的:
“偶聞吳奎說調笙(sheng)師已婚娶生(sheng)二(er)子,茲(zi)事前未之聞。則(ze)你(ni)寓居景(jing)況又當與(yu)原來設想者稍異。燈下不少(shao)談笑,山頭無由杖策,為(wei)得(de)為(wei)失,誠未可知,李小姐亦是初中同學,或尚依稀記得(de)我(wo)小時模樣,嘗談及否?”
“生活(huo)方式就是言語方式,人格(ge)風采對應于(yu)(yu)藝術風格(ge),那就是灑脫自然(ran)、率性(xing)任誕。這里面明顯見出(chu)魏(wei)晉(jin)士人生活(huo)態度對汪曾祺(qi)的影響,乃至于(yu)(yu)他的文章口吻也深(shen)深(shen)帶著魏(wei)晉(jin)人物(wu)的氣(qi)質(zhi)。”徐強(qiang)評述。
聞一(yi)多(duo)說的“寫(xie)文章(zhang)就(jiu)是寫(xie)語(yu)言,語(yu)言是態度,不是目(mu)的”,也深深地影響(xiang)了汪曾祺。
后來,汪曾祺反復提醒作(zuo)者要(yao)重視語(yu)(yu)言,把語(yu)(yu)言的重要(yao)性(xing)推到了極致。他認(ren)為,語(yu)(yu)言是(shi)(shi)一(yi)種文(wen)(wen)(wen)(wen)化(hua)現象(xiang),語(yu)(yu)言的背景(jing)是(shi)(shi)文(wen)(wen)(wen)(wen)化(hua)。語(yu)(yu)言的唯一(yi)標準,是(shi)(shi)準確。一(yi)句話(hua)要(yao)找一(yi)個(ge)最(zui)好的說(shuo)法(fa),用(yong)樸素的語(yu)(yu)言加以表達。年(nian)輕作(zuo)家要(yao)向民間文(wen)(wen)(wen)(wen)學(xue)學(xue)習,學(xue)習民間文(wen)(wen)(wen)(wen)學(xue)語(yu)(yu)言的樸素、簡潔和明(ming)快。
“汪(wang)先生的(de)作品是口(kou)語的(de)白話文,但是他絕不是白開水,里面既有東西方古典文學(xue)的(de)營養(yang),又(you)有我們市井語言、民(min)間文學(xue)的(de)精華(hua),簡直是太豐富了(le)。”龍(long)冬說。
在《汪曾祺別(bie)集(ji)》第13卷《逝水(shui)集(ji)》的(de)自(zi)序“我(wo)的(de)世(shi)界(jie)(jie)”中,汪曾祺回顧了自(zi)己的(de)一(yi)生:“我(wo)在這個世(shi)界(jie)(jie)走(zou)(zou)來走(zou)(zou)去(qu),已經走(zou)(zou)了七(qi)十三年。我(wo)還能走(zou)(zou)得多遠,多久?”
“他(ta)比我們(men)很多人都走(zou)得(de)遠(yuan),他(ta)的文字走(zou)得(de)更(geng)遠(yuan)、更(geng)久。”《汪曾祺(qi)別集(ji)》第3卷《羊舍一夕》、第12卷《旅途雜記》編者蘇北評價。
(記者 計(ji)亞男)
相關新聞
- 2021-05-18北京書市啟幕 101個活動場展現京城閱讀風景
- 2021-05-18從《汪德邁全集》看一個熱愛中國文化的西方漢學家怎樣工作
- 2021-05-18通訊:“00后”失學詩人李華:期待真正的詩和遠方
- 2021-05-18一萬平方米北京書市開幕啦
精彩推薦
- 敦煌路街道任家莊街東社區黨委書記、居委會主任譚莉:我們必須成為老百姓堅強的后盾
- 蘭州公交集團駕駛員吳軍:讓黨徽在十米車廂內閃光
- 全民營養周丨關愛老人 吃動結合精神好
- 甘肅省2021年“全民營養周”活動在天水啟動
- 兒童文學作家楊紅櫻來蘭簽售
- 甘肅今年首次 發運“天馬號”中歐班列 由武威南開往德國杜伊斯堡
- 2021年首列“天馬號”中歐班列成功首發 50個集裝箱貨物從武威南發往德國杜伊斯堡
- “春綠隴原·建黨百年”百場百部文藝展演 音樂劇《達瑪花開》感動金城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