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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西問·人物 | 王佐良:于詩歌中看見真的靈魂

22-08-17 08:55 來源:中國新聞網 編輯(ji):張蘭琴

  中(zhong)(zhong)新社北京(jing)8月13日(ri)電 題:王佐良(liang):于詩歌中(zhong)(zhong)看見真的靈魂

  《中國新(xin)聞周刊》記者 徐天

  王佐良的(de)頭銜很多,比如北京外國語學院(yuan)英語系主任、國務院(yuan)學位(wei)委員會學科評議組外國文學組組長,但(dan)在(zai)他的(de)心里,排在(zai)第一(yi)位(wei)的(de)或許是“詩(shi)人”。

  從(cong)清華到(dao)牛津(jin)再到(dao)北外,命運讓他成(cheng)為了一位(wei)有著(zhu)詩(shi)人(ren)靈魂的(de)大學者。

  他(ta)(ta)曾說,詩貴真(zhen)實(shi),除細節、情緒和氣氛的(de)(de)真(zhen)實(shi)外(wai),還有一種更高(gao)的(de)(de)真(zhen)實(shi),那就是(shi)說真(zhen)話(hua),用最大的(de)(de)熱情描繪心中理想。他(ta)(ta)所譯(yi)介(jie)過的(de)(de)很多詩歌(ge)都擁有這種更高(gao)的(de)(de)真(zhen)實(shi)。

  濟(ji)慈名句或是其中代表:

  “Beauty is truth, truth beauty,”—that is all

  Ye know on earth, and all ye need to know.

  (“美即(ji)是真,真即(ji)是美”,這就包括/你(ni)們(men)所知(zhi)道和該知(zhi)道的一切。)

  心在文學課

  從(cong)上世紀50年代(dai)到(dao)90年代(dai),每(mei)個(ge)北外學子(zi)都(dou)會聽到(dao)三個(ge)如(ru)雷貫耳的名字:王佐(zuo)良(liang)、許(xu)國璋、周(zhou)玨良(liang)。他們是清(qing)華大(da)學外文系(xi)1935級同(tong)班同(tong)學,后都(dou)出洋深(shen)造。1949年,三人回(hui)國,進入(ru)北外英語系(xi)任教。

  1958年,時(shi)(shi)任(ren)英語系主任(ren)的(de)(de)王佐良(liang)要給大(da)三學生(sheng)開精讀課。當時(shi)(shi)的(de)(de)學生(sheng)張秐(yun)回(hui)憶(yi),走(zou)進教室(shi)的(de)(de)王佐良(liang),淺咖(ka)啡(fei)色(se)西服配墨(mo)綠色(se)領帶(dai)(dai),風度十足,不同流俗。他上課從(cong)不帶(dai)(dai)筆記本,手里(li)只有幾張卡片,偶爾看上一眼,絕大(da)部(bu)分時(shi)(shi)間都憑記憶(yi)侃侃而(er)談。

  那時(shi),上課資料以(yi)《北京(jing)周報》、蘇聯《真理報》英文(wen)版為主,英美文(wen)學很少(shao)觸及。一次(ci),王佐良介紹了莎士比亞(ya),并(bing)說他的(de)(de)十四行詩大家可以(yi)讀一讀、背幾首。他還提到(dao),自己每年都(dou)讀一遍《傲慢與偏見》,雖然這書與托爾斯泰(tai)的(de)(de)作品相比沒什么了不起(qi),但奧斯汀把英語(yu)的(de)(de)語(yu)言(yan)之美推到(dao)了極致。

  后來(lai)成為(wei)北外(wai)英語系(xi)教(jiao)授的張秐告(gao)訴記(ji)者,雖然王佐良(liang)只是輕輕提了(le)一句,可她牢牢記(ji)住了(le),后來(lai)千方百計找外(wai)國文學作品看,并以此為(wei)終(zhong)身職業。這顆(ke)種子是王佐良(liang)撒下的。

  “文革(ge)”后,王佐良可以(yi)盡(jin)情地(di)講授和研究自己(ji)鐘情的文學。1980年,在他的提議下,北外英語系開了《歐洲文化入門(men)》課(ke)。

  現為(wei)北(bei)外外國文學研究(jiu)所所長的姜紅1983年是(shi)(shi)北(bei)外英語系大二學生。她回憶,這(zhe)是(shi)(shi)一門(men)150人(ren)的大課(ke)(ke),由王佐良(liang)、許國璋等幾(ji)位名師共同授課(ke)(ke)。從這(zhe)門(men)課(ke)(ke)上,姜紅第一次知道(dao)《荷馬史(shi)詩》《十日談》,接(jie)觸到哥特風格和(he)巴洛(luo)克風格。

  她覺得,這門(men)課為(wei)學子們打開了(le)一(yi)扇窗(chuang),他(ta)們似(si)乎從禁錮中一(yi)下子走入了(le)開闊(kuo)地,外界(jie)的新(xin)鮮事物撲面而來。但(dan)他(ta)們并沒有(you)迷失在這西洋景(jing)中,而是發現,那個世界(jie)或許(xu)有(you)很多不同(tong),但(dan)有(you)它的合理性,大(da)家都一(yi)樣(yang)是人類。

  “一瞬中見永恒”

  20世紀80年代,王佐良的學(xue)術春天到了。他的學(xue)生、美(mei)國新奧爾(er)良大學(xue)英文系教(jiao)授錢兆(zhao)明統計(ji),他的44部(bu)著作中,32部(bu)寫于(yu)最后15年。

  他的學(xue)生、清華大學(xue)人文(wen)學(xue)院外文(wen)系長聘(pin)教授曹(cao)莉告(gao)訴記者,王(wang)佐良可謂“一個人就是一門學(xue)科”。外國語言文(wen)學(xue)幾大方向(xiang),他樣(yang)樣(yang)都站在巔峰。

  然而他最愛(ai)的(de)始終(zhong)是詩(shi)。詩(shi)寫不成了(le),他于是譯(yi)詩(shi),“好像(xiang)在譯(yi)詩(shi)中還能追(zhui)尋失去(qu)的(de)歡(huan)樂”。

  他主(zhu)(zhu)編(bian)《英(ying)(ying)國文學史》《英(ying)(ying)國詩(shi)(shi)史》《英(ying)(ying)國浪漫(man)主(zhu)(zhu)義詩(shi)(shi)歌史》等,翻譯選(xuan)(xuan)注了《英(ying)(ying)國詩(shi)(shi)選(xuan)(xuan)》《蘇格(ge)蘭詩(shi)(shi)選(xuan)(xuan)》等。他的清(qing)華同學李賦寧評價,讀(du)《英(ying)(ying)國浪漫(man)主(zhu)(zhu)義詩(shi)(shi)歌史》好似在讀(du)一本很(hen)好的小(xiao)說,或像聽一首交(jiao)響曲(qu)。

  王佐(zuo)良說,沒(mei)有(you)想(xiang)象(xiang)力(li)就沒(mei)有(you)詩,沒(mei)有(you)文學;然而想(xiang)象(xiang)力(li)不只(zhi)是(shi)想(xiang)得(de)高,想(xiang)得(de)遠,更重要的是(shi),它是(shi)催化力(li),能由(you)此及彼,小(xiao)中(zhong)(zhong)見大,一瞬中(zhong)(zhong)見永(yong)恒。

  在(zai)(zai)他(ta)看(kan)來,把一(yi)個(ge)國家的詩(shi)歌介紹給讀者,就是在(zai)(zai)向他(ta)們展現這(zhe)個(ge)國家里最敏感的人的體驗、見聞、思想、情緒、想象力、文才,里面有赤裸裸的靈魂。

  有些(xie)(xie)文(wen)(wen)學(xue)(xue)(xue)(xue)理(li)論(lun)(lun)文(wen)(wen)章(zhang)離文(wen)(wen)學(xue)(xue)(xue)(xue)越來越遠,王佐良不習慣(guan)那種在文(wen)(wen)章(zhang)里一(yi)(yi)上(shang)來就擺(bai)理(li)論(lun)(lun)架(jia)子(zi)的做(zuo)法。一(yi)(yi)次,他在一(yi)(yi)個(ge)文(wen)(wen)學(xue)(xue)(xue)(xue)史(shi)(shi)的學(xue)(xue)(xue)(xue)術會議(yi)上(shang)發言(yan)后(hou),一(yi)(yi)些(xie)(xie)人反映,太(tai)重文(wen)(wen)學(xue)(xue)(xue)(xue)性,而(er)科學(xue)(xue)(xue)(xue)性不夠。他在給周(zhou)玨良的信中(zhong)說,為什么這些(xie)(xie)年出(chu)的中(zhong)外文(wen)(wen)學(xue)(xue)(xue)(xue)史(shi)(shi)讀(du)起來都像社論(lun)(lun),談文(wen)(wen)學(xue)(xue)(xue)(xue)而(er)本身無(wu)文(wen)(wen)學(xue)(xue)(xue)(xue)味兒?魯迅(xun)和聞(wen)一(yi)(yi)多的文(wen)(wen)學(xue)(xue)(xue)(xue)史(shi)(shi)類著作都是很(hen)好的散文(wen)(wen),金岳霖說過,一(yi)(yi)個(ge)概念、一(yi)(yi)個(ge)公式也(ye)可以(yi)很(hen)美。

  1988年,王佐良應邀(yao)在(zai)英(ying)法訪(fang)學。重回母校,他(ta)與幾位牛津教(jiao)授共進晚餐(can)。其中一位教(jiao)授的(de)(de)能言善(shan)辯讓他(ta)想(xiang)起了求學時代的(de)(de)C.S.劉易士教(jiao)授。

  劉(liu)易士當年在(zai)(zai)學生中組織“蘇格拉底學會”,批判薩特的(de)(de)存(cun)在(zai)(zai)主義。他們在(zai)(zai)乎(hu)的(de)(de)并(bing)不是駁(bo)倒別人(ren),而是反駁(bo)本身,因為(wei)他們在(zai)(zai)思想(xiang)文化領域將任何人(ren)看做(zuo)平等(deng)對話者(zhe),任何理論都是可理解、可辯論的(de)(de)。文筆也是牛(niu)津人(ren)文學者(zhe)所重視的(de)(de),強(qiang)調新鮮的(de)(de)思想(xiang)和(he)活躍的(de)(de)想(xiang)象力,有透明的(de)(de)理智(zhi)和(he)比(bi)例感(gan),尊重讀者(zhe),同(tong)他們進行心(xin)智(zhi)上的(de)(de)對話。

  1982年(nian)7月,王(wang)佐良(左二(er))在蘇格蘭詩人彭斯的(de)故(gu)鄉(xiang)歐文(wen)城。王(wang)佐良是最早譯介彭斯的(de)譯者(zhe)之一。中新社(she)發 受訪者(zhe)供(gong)圖(tu)

  執火炬的人

  北外原(yuan)副校(xiao)長(chang)胡文仲說,王佐良(liang)有一句口(kou)頭禪(chan)是“瞄(miao)瞄(miao)”。他的視野(ye)很(hen)廣(guang),什么東西(xi)都喜(xi)歡拿來(lai)“瞄(miao)瞄(miao)”。

  姜紅(hong)20世紀(ji)80年代末畢業留校,曾幫(bang)忙管理(li)外國文(wen)學(xue)研究所西文(wen)期刊,王佐(zuo)良(liang)總是第一(yi)借(jie)閱人。每周,她幫(bang)王佐(zuo)良(liang)辦(ban)好借(jie)閱手續,送去(qu)最新(xin)(xin)的《大西洋(yang)》《紐約客》《美國國家地理(li)》《泰晤士(shi)報文(wen)學(xue)副刊》等(deng),王佐(zuo)良(liang)每期必看。北外圖(tu)書館每年訂(ding)購新(xin)(xin)書,文(wen)學(xue)部分(fen)由(you)(you)他勾(gou)選,語言學(xue)由(you)(you)許國璋勾(gou)選。

  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教授(shou)楊國斌當時(shi)在王佐良門下讀博(bo),他回憶,王佐良喜(xi)歡觀點明(ming)確、內容充實、文(wen)風好的文(wen)章,很喜(xi)歡《紐約客》,連本地新聞這種(zhong)豆(dou)腐(fu)塊(kuai)也看,甚至(zhi)會劃重點。

  王佐良(liang)告訴楊國斌(bin),對新(xin)概念(nian)、新(xin)理論(lun)不要(yao)盲從。曹莉記得,王佐良(liang)要(yao)求(qiu)學生不要(yao)拿西方理論(lun)生搬硬套,也不要(yao)跟在后面炒冷飯。

  1984年,王佐良從北京外國(guo)語學院副(fu)院長(chang)位置上退(tui)下來,擔任新設立的外國(guo)文學研(yan)究(jiu)所所長(chang)。

  他說:“我似乎(hu)應該(gai)感(gan)到(dao)老之將(jiang)至(zhi),但又似乎(hu)還有(you)一(yi)(yi)(yi)個約會在面前(qian),何(he)止是(shi)一(yi)(yi)(yi)個人一(yi)(yi)(yi)生的(de)夢(meng),還有(you)一(yi)(yi)(yi)個民族(zu)一(yi)(yi)(yi)百年的(de)焦慮(lv)和心愿。”

  校內外(wai)事(shi)務繁忙(mang),王佐良只得抓緊一切(qie)時(shi)(shi)間(jian)治學。很長一段時(shi)(shi)間(jian)他(ta)都住在(zai)北外(wai)宿舍,周末(mo)才回家,凡空余時(shi)(shi)間(jian)都埋頭于書桌。他(ta)的(de)博(bo)士生、河南大(da)學外(wai)語學院教授高繼海回憶,他(ta)的(de)時(shi)(shi)間(jian)觀(guan)念(nian)極(ji)強,每周都有(you)日程表(biao),不(bu)成文的(de)規矩是,無故、無約就盡(jin)量不(bu)要打擾他(ta)。

  張秐說,王佐良是(shi)一(yi)個在前方執火炬的人(ren)。北外(wai)(wai)王佐良外(wai)(wai)國文學高等研究院院長金莉說,王公是(shi)外(wai)(wai)語學界的一(yi)面旗幟,后學們無法望其項背,只能一(yi)直(zhi)朝著他所指(zhi)引的方向(xiang)努力。

  清華標準

  1991年,清(qing)(qing)華(hua)80年校慶時(shi),王佐良(liang)寫(xie)了(le)一(yi)篇《想(xiang)起清(qing)(qing)華(hua)種種》的感(gan)言。他(ta)說(shuo)(shuo),雖然不(bu)在清(qing)(qing)華(hua)工作,但一(yi)說(shuo)(shuo)起這所學校,仍然像年輕時(shi)一(yi)樣興奮,話也說(shuo)(shuo)不(bu)完似的。

  他(ta)很懷(huai)念清華的老師們。俞平伯(bo)、余冠(guan)英教大一國文(wen),都(dou)親切而嚴格(ge)。大二(er)上(shang)西洋哲學史(shi),他(ta)寫了長達(da)百頁的英文(wen)讀(du)書報(bao)告,賀(he)麟不(bu)但不(bu)皺(zhou)眉,還在班上(shang)表揚了他(ta)。大四那年,吳宓和葉公超合開翻譯課,他(ta)和許(xu)國璋的成績(ji)是班上(shang)最優秀的。

  但最讓他(ta)終身感念的(de)還是燕(yan)卜蓀。1937年,31歲的(de)英國(guo)青年詩(shi)人燕(yan)卜蓀在(zai)抗戰(zhan)烽火(huo)中來到清(qing)華外文(wen)系。那時正值學校內遷,他(ta)們(men)在(zai)湖南(nan)的(de)南(nan)岳山中上課(ke),一(yi)本像樣(yang)的(de)外語(yu)書都沒有,燕(yan)卜蓀全憑記憶,用手提打(da)(da)字(zi)機加(jia)上復寫紙,將莎士比亞的(de)《奧(ao)賽羅》全文(wen)打(da)(da)出來,每人一(yi)份(fen)。

  王佐良覺得(de),燕卜蓀有一(yi)種不讓任(ren)何困(kun)難拖住(zhu)自己后腿的(de)勁頭,而(er)且(qie)他做(zuo)這(zhe)些事(shi)總是一(yi)聲不響(xiang),一(yi)點不帶戲(xi)劇(ju)性姿態。日后王佐良每當(dang)在(zai)工作中(zhong)遇到(dao)困(kun)難總會想到(dao)這(zhe)情景。

  燕卜蓀給他們(men)帶來了英(ying)國現代(dai)派(pai)詩,艾略特的(de)《普(pu)魯弗洛(luo)克》,奧登的(de)《西班牙》。他們(men)從現代(dai)主義(yi)里(li)學到把(ba)事(shi)物看得(de)深些、復雜(za)些,而不再(zai)滿(man)足(zu)于“新月(yue)派(pai)”那種浪漫(man)主義(yi)。一個詩人(ren)群體(ti)成長起來。

  這其中最醒(xing)目的(de)是查(cha)(cha)良(liang)錚。在(zai)清華園(yuan)里,王佐良(liang)就(jiu)注意(yi)到(dao)有位“瘦(shou)瘦(shou)的(de)北方青年(nian)”在(zai)寫雪萊式的(de)浪漫派詩(shi)。到(dao)西(xi)南聯大(da),查(cha)(cha)良(liang)錚開始以“穆(mu)旦”為(wei)筆名寫詩(shi),詩(shi)風為(wei)之(zhi)一變。

  雖離(li)開母校已(yi)多年,但(dan)王佐良心中始終保(bao)持著清華(hua)做(zuo)學問的標準。他說,這個標準無人定出,而有賴無數(shu)師友“行勝于(yu)言(yan)”的榜(bang)樣(yang),就是(shi)卓越與為公。

  一個時代結束了

  身(shen)邊的(de)人(ren)都(dou)知道,王(wang)佐良是一個壞情(qing)緒(xu)很少(shao)外露的(de)人(ren)。他(ta)從不(bu)(bu)談“文(wen)革”時的(de)遭遇,只(zhi)享(xiang)受著“黑(hei)色的(de)文(wen)雅字體印(yin)在雪白的(de)紙上”的(de)讀書(shu)之樂。他(ta)每(mei)天清(qing)晨五點起床,早飯(fan)后(hou)半(ban)小時留給最難懂的(de)書(shu),慢(man)慢(man)地讀。即(ji)便沒(mei)有(you)大段時間著書(shu),他(ta)也會在每(mei)天清(qing)晨寫上幾百字,基本不(bu)(bu)間斷。

  胡文仲(zhong)第一(yi)次聽他說起傷(shang)感(gan)的話是在1992年周(zhou)玨良去世之后(hou)(hou)。他說,從今之后(hou)(hou)沒有人說話了。

  1994年,一直擔(dan)任北(bei)外校級(ji)顧問的(de)王佐良(liang)退休了。辦公(gong)室騰空了,他(ta)(ta)的(de)藏書被搬到(dao)他(ta)(ta)午休的(de)小房間里。胡文仲去看他(ta)(ta),提議找人來(lai)把書整理好放到(dao)書架上(shang)。他(ta)(ta)說不(bu)用了,自己不(bu)會再用到(dao)這些書了。

  1994年9月(yue),老(lao)同學許國璋謝世(shi)。1995年1月(yue),王佐良因(yin)病入院,數(shu)日(ri)后去世(shi)。

  最后日子里,王佐良老覺得(de)時間不夠用,數次向(xiang)身邊人流露,擔心自己有生之年無法完成《英國文學史(shi)》。去世前一(yi)個月(yue),他剛完成其中(zhong)有關蒲柏(bo)的部分。

  他(ta)還編完(wan)了《中樓集》,寫完(wan)了談(tan)穆旦的文章。住院前,他(ta)把書桌(zhuo)收拾得干干凈凈。

  他(ta)走后(hou),同為外(wai)(wai)語界宗(zong)師(shi)的王(wang)宗(zong)炎說:斯人(ren)長(chang)往(wang),斯文(wen)長(chang)存(cun)。學生王(wang)克非感慨(kai),北(bei)外(wai)(wai)最負盛名的老(lao)一輩英語大家都走了,仿佛一個時代結束了。

  王(wang)佐(zuo)良1935年(nian)進(jin)入清華大學外(wai)文系(xi),入校不久就趕(gan)上轟(hong)轟(hong)烈烈的“一二·九”運(yun)動(dong),兩年(nian)后又(you)逢“七七事變”。

  青年王(wang)佐良最愛的(de)路,就是清華新齋外的(de)路,轉(zhuan)彎能看見西山(shan),夕陽下呈金紫色,如屏風一般靜靜地擁抱著清華。許(xu)多年后,他也會在北外駐(zhu)足看西山(shan)落日。

  這落日的(de)輝光,如同清華圖書(shu)館寬大的(de)書(shu)桌(zhuo)兩端(duan)銅制高臺燈那溫情而寧靜的(de)燈光,早在(zai)他19歲那年,已投在(zai)了心上(shang)。(完(wan)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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