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標題：讀(du)齊一民《永別(bie)了，外企(qi)》有(you)感：梁(liang)園(yuan)雖好，不(bu)是久戀之家

　　多事之秋，塵(chen)關勞(lao)鎖(suo)，終日碌(liu)碌(liu)心(xin)情(qing)沮喪的時候，總想坐下來靜(jing)一(yi)靜(jing)。一(yi)杯清(qing)茗(ming)，悠(you)悠(you)琴曲(qu)，再執小說一(yi)部，看喜(xi)怒哀樂，觀人事百態，聊(liao)以(yi)為自(zi)娛解(jie)壓之舉。

　　于是(shi)就(jiu)又翻開了(le)齊一民老師(shi)的舊(jiu)作，《永別了(le)，外企》這(zhe)題目，聽起來便(bian)頗(po)慷慨激昂，有燕趙之士(shi)的豪氣，細看開場白(bai)，仍(reng)是(shi)齊一民向來的辛辣坦蕩(dang)風格(ge)，即便(bian)要“自白(bai)”，也要把語(yu)言化為匕首刀劍(jian)，投(tou)擲向那些事實上才應該“好好地、正經地、深刻地自白(bai)自白(bai)、懺(chan)悔懺(chan)悔”的人。

　　文化代溝：嚴肅的德國人和盛氣凌人的英國人

　　互聯(lian)網新時代(dai)，大家熱愛(ai)貼(tie)標(biao)簽(qian)。大致是(shi)將人事(shi)物總結出最鮮明的(de)特點，然后做成個標(biao)簽(qian)，“啪”地貼(tie)到(dao)身上，齊(qi)活兒！今后提到(dao)這個人/這件事(shi)，立即就(jiu)能聯(lian)想起標(biao)簽(qian)來，進(jin)而從容應對(dui)。雖然這樣把一類人群(qun)同質(zhi)化，難免(mian)失(shi)之(zhi)武斷，但的(de)確是(shi)簡(jian)單明了，有趣又清楚。

　　若要效仿一下，那么《永別了(le)，外企》里講外國人(ren)，特(te)別是(shi)外國商人(ren)，還真(zhen)可(ke)以總結出不少標簽(qian)來呢！

　　比(bi)(bi)如(ru)德(de)國(guo)人的嚴肅，欠了(le)0馬克，定要(yao)做財政平衡表(biao)，然而(er)異(yi)(yi)國(guo)之(zhi)間簽字表(biao)傳真(zhen)如(ru)雪(xue)片般互發，簡(jian)直可以用(yong)“不(bu)(bu)惜工本”來形容(rong)，其對程序的執念可見一斑，或曰“死板”亦無不(bu)(bu)可。再比(bi)(bi)如(ru)不(bu)(bu)打領帶不(bu)(bu)出(chu)門，出(chu)差(cha)必住三星級的英國(guo)佬兒，還有大大咧咧履歷豐富的美國(guo)兵痞……同(tong)種文化里(li)的商人們雖然很有默(mo)契，但(dan)大家文化底色相同(tong)，經(jing)歷也十(shi)分(fen)類似，聊(liao)來聊(liao)去無非是(shi)各自家鄉特產(chan)，少了(le)異(yi)(yi)國(guo)商人彼此(ci)面上微(wei)笑和氣肚里(li)十(shi)二(er)萬分(fen)古(gu)怪的新(xin)鮮勁(jing)兒，未免失之(zhi)缺乏挑戰(zhan)啰(luo)。

　　這大(da)概(gai)就(jiu)是所謂(wei)的“文化代溝”吧。

　　非(fei)得大家(jia)(jia)彼此學(xue)會對方的(de)(de)語言，再與見(jian)識(shi)思想迥(jiong)異的(de)(de)外國同事“泡”上數年，最后(hou)還沒有彼此啐一口，像書(shu)中的(de)(de)猶(you)太人老FISH一樣大家(jia)(jia)拜(bai)拜(bai)，才(cai)能修煉出那么(me)一點互通(tong)有無(wu)的(de)(de)意思來。

　　這(zhe)不(bu)光是外企中不(bu)同國家(jia)人之(zhi)間的矛盾(dun)(dun)，更(geng)是國與(yu)國文化之(zhi)間的矛盾(dun)(dun)，甚至可以上(shang)(shang)升到(dao)普世矛盾(dun)(dun)來。就像大家(jia)熟悉(xi)的巴(ba)別塔(ta)神話，如果世界上(shang)(shang)的所有人都說(shuo)著同樣(yang)的話，用一種(zhong)語(yu)言寫字，彼此之(zhi)間理解毫無障礙(ai)，那該能(neng)凝聚起(qi)多大的一股力量(liang)！

　　但世間(jian)萬(wan)事難得圓滿，所(suo)(suo)以(yi)英(ying)國(guo)人與法國(guo)人之間(jian)互相鄙(bi)視(shi)，意(yi)大利人被(bei)全天下的軍事迷嘲笑(xiao)，亞洲文化圈與歐(ou)美文化圈彼(bi)此格格不入，心(xin)中各認為對(dui)方的習性中帶(dai)著些野蠻成分。所(suo)(suo)以(yi)精打細(xi)算的猶(you)太(tai)人Fish最(zui)后要把老(lao)齊解雇掉(diao)，用書里(li)的觀點來說，這(zhe)文化代溝深到幾乎一(yi)個是“魚(yu)”，一(yi)個是“貓”，從根子里(li)、本質(zhi)上就沒法子和平相處(chu)，最(zui)后說聲“撒喲娜拉”可不簡直是必(bi)然的結局么！

　　好(hao)(hao)在，也(ye)不(bu)是所有(you)的異國文化都和咱(zan)中國人格格不(bu)入，開朗直(zhi)(zhi)率的拉丁族裔(yi)人雖然打仗(zhang)不(bu)行（此處專(zhuan)指意(yi)大(da)利(li)人兄(xiong)弟(di)），可與咱(zan)們(men)又(you)“颯(sa)”又(you)“直(zhi)(zhi)”的老北京人特(te)別對脾氣，無憂無慮？好(hao)(hao)！開開心心？好(hao)(hao)！今天(tian)過好(hao)(hao)就不(bu)想明天(tian)怎么過？太好(hao)(hao)了！

　　唱(chang)唱(chang)歌跳跳舞(wu)彈彈六弦琴，豆漿喝一碗倒(dao)一碗，想說什么就說什么，不亦快哉！

　　可見人類(lei)本質(zhi)的(de)(de)歡樂和(he)痛快，其實歸根結底是共通的(de)(de)、一致(zhi)的(de)(de)，文化代溝再深(shen)，也不是“文化深(shen)淵”或“文化斷崖(ya)”，借(jie)著友好相(xiang)處的(de)(de)“喜鵲”，也能連(lian)起(qi)異國交流的(de)(de)橋哪！

　　撕開面紗，沒有溫情脈脈的資本

　　如果到最后仍(reng)舊是被炒掉的結局，那我們為什么要奮戰？

　　光看(kan)主人公戰天斗地(di)的氣(qi)勢，大概率是(shi)“心(xin)向往之，不能學也”，因本(ben)書畢竟講(jiang)的是(shi)早些年的外企打拼(pin)故(gu)事(shi)。

　　但凡事(shi)總結(jie)需(xu)看它的本質，就(jiu)像書(shu)中提到的，為何要“以(yi)卵擊石”地蠻(man)干？表面上看，爭的是(shi)“錢”，也可以(yi)說“利益”，諸如公平(ping)的工(gong)資(zi)待(dai)遇、獎金(jin)(jin)、傭金(jin)(jin)、出差的機會(hui)、更大市(shi)場的管轄(xia)權(quan)……深層(ceng)來看，書(shu)里的理想主義打工(gong)人們，想要的氣勢是(shi)普天下共存的道理，是(shi)老(lao)板對員工(gong)合理的經濟(ji)待(dai)遇和(he)基本的人格(ge)尊重。

　　又完(wan)了，又慘了，又沒戲了，都是太正常的(de)事情，這是一場較量。

　　所以我一(yi)邊看著齊一(yi)民嬉笑怒(nu)罵講著故事，一(yi)邊禁不住笑個不停：對，就是要(yao)有這種不謹(jin)小慎微，不惶惑不安，自(zi)信坦(tan)率，敢斗敢拼的(de)精神，才(cai)能大(da)大(da)方方地(di)摔(shuai)門暴怒(nu)，臉紅脖子粗地(di)捍(han)衛(wei)自(zi)己(ji)應(ying)有的(de)基本權利呢！

　　誰毀滅誰？永別了外企，再見了梁園

　　我(wo)喜(xi)歡看他的文(wen)字的原因(yin)之一，就是他瘋起來(lai)的時候(hou)，連(lian)自己都(dou)罵(ma)。這個混(hun)混(hun)沌沌，誰都(dou)不(bu)敢(gan)說難聽(ting)真話，一句出口要(yao)繞八個彎粉(fen)飾(shi)的世(shi)界，帶(dai)點“混(hun)不(bu)吝”精神的文(wen)字，是多(duo)么可愛呀！

　　因為不忌(ji)諱、不美化，所以真(zhen)實(shi)而引人深思。

　　比如猶太老板永(yong)遠在思考大魚(yu)吃小魚(yu)，所(suo)(suo)以他的公司總(zong)是在吞并、消化、再兼并的路上。那些“小魚(yu)”被吸收(shou)完所(suo)(suo)有“營養”和財(cai)富后棄之如敝履，最終人去樓空猶如一座死(si)城(cheng)，而“大魚(yu)”呢(ni)？當然(ran)是繼續去搜索要攻擊的下(xia)一個目標了！

　　資本(ben)家就是(shi)這么兇猛而(er)富有攻擊性，堪稱“瘋狂(kuang)購(gou)物”的(de)吞(tun)并行為，敵(di)方(fang)(fang)聞風喪膽，己方(fang)(fang)喜聞樂(le)見(jian)，從一開始看起來(lai)，并不是(shi)場悲劇。公司分(fen)支機構在吞(tun)并后(hou)也進(jin)入“兼并——業績提升——再兼并”的(de)快樂(le)循環之中(zhong)，隨之而(er)來(lai)的(de)當(dang)然是(shi)員工(gong)們薪資待(dai)遇的(de)提升和對未(wei)來(lai)前景的(de)看好，然而(er)一切早已(yi)注(zhu)定(ding)，并非沒有人看到了(le)其(qi)中(zhong)潛(qian)藏(zang)的(de)危(wei)機：不停地購(gou)買不停地抽錢吸血，最終的(de)結果是(shi)死(si)了(le)一片海(hai)的(de)大魚小(xiao)魚，和晉升“魚王”的(de)虛假繁(fan)榮，問(wen)題是(shi)，皮(pi)之不存，毛將焉附？

　　兩個月后被宣布(bu)拍(pai)賣(mai)的(de)(de)“游客”集團(tuan)，為這瘋(feng)狂(kuang)的(de)(de)輝(hui)煌劃上了(le)句號，逐利的(de)(de)資本最后無(wu)情碾(nian)過(guo)那些(xie)無(wu)法再帶來利潤的(de)(de)人(ren)(ren)們(men)，無(wu)論是疲憊的(de)(de)中(zhong)層，還是曾經(jing)躊躇滿(man)志(zhi)志(zhi)得意滿(man)的(de)(de)CEO。猶(you)太(tai)人(ren)(ren)解雇(gu)(gu)了(le)老齊，資本也(ye)“解雇(gu)(gu)”了(le)猶(you)太(tai)人(ren)(ren)。

　　四(si)處(chu)樹敵仗(zhang)著一(yi)張巨口瘋(feng)狂吞噬的大魚(yu)，終于(yu)被更大的魚(yu)連頭帶尾(wei)吞入腹中。我(wo)喜歡這個(ge)黑色幽(you)默的結局，一(yi)想到它就發生在現(xian)實，令人(ren)有(you)種(zhong)荒謬的戲劇感。

　　商場搏殺(sha)(sha)，誰能(neng)毀滅誰？誰又能(neng)殺(sha)(sha)死誰？很多人在斗爭中一蹶(jue)不(bu)(bu)振，也有人怒罵一聲站起(qi)離場，即便是(shi)生殺(sha)(sha)予奪的(de)老(lao)板也可能(neng)在某一次商海傾覆中丟(diu)掉(diao)(diao)所(suo)有籌碼，悻悻地(di)和一切做(zuo)個告(gao)別(bie)。而嘲笑(xiao)了(le)主角還(huan)意(yi)圖踩上幾(ji)腳的(de)Steve，終(zhong)于(yu)也在革命者部下不(bu)(bu)屑(xie)的(de)大笑(xiao)聲中被密(mi)信“干(gan)掉(diao)(diao)”，乘蘑菇(gu)云裊裊上天，可謂(wei)世事無常。

　　所以永別(bie)了外企，就再也(ye)別(bie)見，世(shi)界(jie)上還(huan)有那么多(duo)的(de)風光，那么多(duo)的(de)自在，繼續大(da)步向前走誰也(ye)別(bie)等不(bu)好嗎？喝(he)的(de)太多(duo)，誰都會醉，想得(de)太多(duo)，你就輸了。

　　洋老板手下的打工仔，砸(za)碎了(le)藩籬，繼(ji)續走他亦哭亦笑的有趣人生。

　　還有(you)更(geng)多、更(geng)多不敢動(dong)、不想動(dong)、不能動(dong)的(de)打工仔，繼續在這(zhe)三丈紅(hong)塵之中翻滾(gun)打拼，負重來去(qu)。

　　這一(yi)點上，我(wo)和主角一(yi)樣，是(shi)個(ge)堅定的共產(chan)主義者，只為(wei)無產(chan)階級和真理說話。

　　但如果(guo)已經認識到了這(zhe)一切，且沒(mei)有麻木不仁地(di)低下頭去，卻為了生活與家人，仍在拼斗與妥協之間艱難地(di)尋(xun)找著平衡點——

　　那(nei)末這樣(yang)的(de)人，其實才是有(you)著更(geng)強大勇氣的(de)那(nei)一個，也未可知呢！

　　《永別(bie)了，外企(qi)：一個被炒魷魚的外企(qi)“首代”的自白》，齊(qi)天大（齊(qi)一民(min)）/著，人民(min)文學(xue)出(chu)版社。

　　作者：任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