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藝評】

　　　　原標題(ti)：笨(ben)拙地愛，掏心掏肺地寫

　　　　劉穎余

　　　　“外賣(mai)詩人(ren)(ren)”王計兵最(zui)近好事不少——正式成為中(zhong)國作協(xie)會員，還榮獲江蘇省第八屆紫金(jin)山文學獎。從今年(nian)2月(yue)起，他的兩本詩集《趕時間(jian)的人(ren)(ren)》《我(wo)笨拙地愛著這個世界》，已賣(mai)了10萬(wan)多冊，雙11當天就賣(mai)了2000多冊。

　　　　作(zuo)協會(hui)員、獲獎什么的暫(zan)且不(bu)表，單說“詩集賣(mai)了10多萬冊”，就(jiu)很不(bu)得(de)了。中國文壇(tan)上次發生這樣的事，恐怕還得(de)追(zhui)溯(su)到余(yu)秀(xiu)華。

　　　　無獨有偶，余秀華也有“腦癱(tan)詩人(ren)”的(de)(de)標簽。這兩人(ren)的(de)(de)詩大賣，一定會有人(ren)說，是(shi)其(qi)獨特的(de)(de)標簽幫助到了他們。

　　　　甚(shen)至(zhi)王(wang)計(ji)兵本人也無意否認這一點(dian)：“讀者(zhe)喜歡看我們(men)寫(xie)的詩(shi)歌，不是喜歡苦難(nan)，而是內心(xin)善良(liang)的表(biao)現，因為你在他(ta)們(men)的心(xin)目(mu)中是一個弱者(zhe)，他(ta)們(men)是出于(yu)一種(zhong)關(guan)心(xin)——甚(shen)至(zhi)說是憐憫也好——去看，就會形成一種(zhong)文化反差(cha)，所(suo)以我們(men)的詩(shi)才會被他(ta)們(men)注意到。”

　　　　這是一個(ge)外賣員的(de)謙(qian)卑(bei)，卻盡顯詩人的(de)高貴(gui)。

　　　　是的(de)，外賣(mai)(mai)員和詩人，這是王計兵(bing)生命(ming)的(de)兩面(mian)。如(ru)果他(ta)不(bu)會(hui)寫詩，他(ta)就是一個普通(tong)的(de)外賣(mai)(mai)員，但(dan)因為(wei)詩歌，他(ta)成(cheng)了一個會(hui)發(fa)光的(de)人，照(zhao)亮(liang)(liang)自己，也照(zhao)亮(liang)(liang)了無數個像(xiang)他(ta)這樣卑微的(de)生命(ming)。

　　　　對于詩(shi)歌(ge)(ge)，王計兵(bing)有(you)許多有(you)趣而動人的(de)比喻，“生(sheng)(sheng)活像(xiang)一(yi)(yi)面(mian)斜(xie)坡，詩(shi)歌(ge)(ge)是陡峭的(de)另一(yi)(yi)面(mian)”“詩(shi)歌(ge)(ge)就像(xiang)我生(sheng)(sheng)命空(kong)地里(li)的(de)一(yi)(yi)場(chang)大雪”“我的(de)詩(shi)/就是藥(yao)后吃(chi)下的(de)那(nei)(nei)顆(ke)糖/良藥(yao)苦(ku)口。而糖的(de)余(yu)味/貫(guan)穿著(zhu)歲月的(de)甜蜜”“人生(sheng)(sheng)像(xiang)植物一(yi)(yi)樣(yang)，它(ta)是一(yi)(yi)種攀巖性的(de)植物，我認為我寫詩(shi)就是這種植物上插著(zhu)的(de)那(nei)(nei)根竹(zhu)竿，它(ta)可以讓我‘站’起來”……

　　　　顯(xian)而(er)易見(jian)，和那些(xie)錦衣玉食的(de)“專業詩人(ren)”相(xiang)比，詩歌對于(yu)王計兵的(de)意(yi)義更加珍貴——它不能用于(yu)謀(mou)生，卻是(shi)他生命(ming)的(de)支點，靈魂的(de)歸依。王計兵是(shi)用生命(ming)寫(xie)詩的(de)人(ren)，是(shi)為(wei)了抒發情感，也(ye)是(shi)為(wei)了記錄當下，更是(shi)為(wei)了人(ren)之為(wei)人(ren)的(de)高貴和尊嚴(yan)。

　　　　他寫(xie)(xie)飛奔的(de)(de)外(wai)賣(mai)員:“沒有四季(ji)/只(zhi)(zhi)有一站(zhan)和(he)下一站(zhan)。”他寫(xie)(xie)生(sheng)活(huo)的(de)(de)困頓：“也許生(sheng)活(huo)原(yuan)本就是(shi)這個樣(yang)子/一只(zhi)(zhi)漏了(le)氣的(de)(de)皮球更(geng)便于攜帶/我(wo)們(men)才會為(wei)了(le)一口氣/努(nu)力地活(huo)著。”他寫(xie)(xie)這些(xie)年的(de)(de)心路歷程：“我(wo)一直在和(he)生(sheng)活(huo)對抗/但(dan)心里被照滿光(guang)的(de)(de)人/不要懼(ju)怕任何夜(ye)路。”

　　　　這些真摯樸(pu)實、不(bu)無粗糲的(de)(de)詩，像一面鏡子，照出了(le)生活的(de)(de)本(ben)來面目，也(ye)打動了(le)無數像他(ta)一樣(yang)“趕(gan)時間”的(de)(de)人(ren)(ren)，“笨拙地愛著這個世(shi)界”的(de)(de)人(ren)(ren)，努(nu)力生活、拼(pin)命在“低處飛行”（王計兵(bing)即將出版的(de)(de)第三本(ben)詩集的(de)(de)名字）的(de)(de)人(ren)(ren)。

　　　　“饑者歌(ge)其食(shi)，勞(lao)者歌(ge)其事”，這(zhe)是(shi)中國詩歌(ge)的優秀傳統(tong)，從《詩經》到(dao)漢魏(wei)樂府，再到(dao)今天的民間(jian)寫作，從余秀華(hua)到(dao)王計(ji)兵、陳年喜，莫不如(ru)是(shi)。他們被人看見，固然是(shi)借助了互聯網(wang)和(he)自(zi)媒(mei)體的興盛，但更(geng)重要的還是(shi)，這(zhe)些(xie)民間(jian)詩人，擁有(you)一顆真(zhen)(zhen)正的詩心(xin)。他們的詩歌(ge)不是(shi)做出(chu)來(lai)的，而是(shi)如(ru)顧城所言“從心(xin)里長出(chu)來(lai)的”。這(zhe)，才是(shi)他們的詩歌(ge)格(ge)外動人的真(zhen)(zhen)正原因。

　　　　顧城(cheng)還說：“詩(shi)可以喚起人(ren)(ren)們永恒的(de)生(sheng)(sheng)命感，想(xiang)起生(sheng)(sheng)命的(de)愿望(wang)，生(sheng)(sheng)命間(jian)微妙而(er)親愛(ai)的(de)聯系以及它們共同的(de)來(lai)源，想(xiang)起生(sheng)(sheng)命作(zuo)為(wei)花，作(zuo)為(wei)樹(shu)，作(zuo)為(wei)鳥的(de)過程。如果人(ren)(ren)們都能(neng)想(xiang)起，許多的(de)人(ren)(ren)間(jian)紛(fen)擾和爭奪就(jiu)會消失”“真(zhen)正的(de)詩(shi)是超越年齡、時代的(de)，因為(wei)它來(lai)自真(zhen)切(qie)的(de)生(sheng)(sheng)命，而(er)生(sheng)(sheng)命是相通的(de)”。

　　　　所(suo)以，我們(men)必須慶幸這世上還有(you)詩(shi)歌(ge)，以及(ji)它們(men)和(he)“真(zhen)切的(de)生命”的(de)相遇(yu)相知(zhi)。愿(yuan)有(you)更多(duo)的(de)“王(wang)計(ji)兵們(men)”笨(ben)拙地(di)愛(ai)，認真(zhen)地(di)生活，掏心掏肺地(di)寫，那只(zhi)會讓這個世界更加溫(wen)暖更加美好(hao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