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美(mei)麗的(de)“織(zhi)女”們

　　中國有一(yi)個家(jia)喻戶曉的(de)神話故(gu)事“牛郎織(zhi)女”：牛郎渴慕(mu)織(zhi)女的(de)賢良和美(mei)麗，在老牛的(de)指點下如愿以償，與(yu)織(zhi)女結為(wei)夫(fu)妻，過(guo)上(shang)了(le)(le)男耕女織(zhi)的(de)田園(yuan)生活，育有一(yi)兒一(yi)女。然而織(zhi)女是仙(xian)女，違反天條的(de)行為(wei)很快受到了(le)(le)懲罰，王母強(qiang)令她與(yu)牛郎分(fen)開(kai)，并用金(jin)釵在兩人之(zhi)間劃(hua)出(chu)一(yi)條銀(yin)河，只允(yun)許一(yi)家(jia)人七夕相會。

　　牛(niu)(niu)郎(lang)、織(zhi)女，顯然(ran)不是真實姓(xing)名，而(er)是男耕女織(zhi)社會的(de)主要職業(ye)。所以，在他們(men)身上發生的(de)，其實就是老百姓(xing)自己的(de)故事。牛(niu)(niu)郎(lang)織(zhi)女的(de)愛(ai)情、母子間(jian)的(de)親情，以及(ji)老牛(niu)(niu)和牛(niu)(niu)郎(lang)的(de)友情，都(dou)是人類的(de)主流情感，三(san)種情感同(tong)時(shi)發動(dong)，想不感動(dong)都(dou)難。

　　牛郎織女(nv)(nv)的(de)傳說(shuo)(shuo)留下了一(yi)個傳統(tong)節(jie)(jie)日——七夕節(jie)(jie)，很多人(ren)不知(zhi)道(dao)，在七夕這天，古代女(nv)(nv)子還要過另外一(yi)個節(jie)(jie)日——乞巧節(jie)(jie)。因(yin)為傳說(shuo)(shuo)中(zhong)織女(nv)(nv)有兩種超(chao)人(ren)的(de)能力，一(yi)是十天能織絹百匹，二是她(ta)(ta)縫(feng)的(de)衣(yi)服天衣(yi)無縫(feng)。所以趁她(ta)(ta)下凡，民女(nv)(nv)們要向她(ta)(ta)求教更高超(chao)的(de)紡織和縫(feng)紉技術。

　　一(yi)般(ban)來說(shuo)，乞巧節(jie)的過(guo)法主(zhu)要有(you)三種(zhong)：第(di)一(yi)種(zhong)，從漢(han)朝開(kai)始，民女(nv)們每(mei)到(dao)七夕(xi)就(jiu)去一(yi)個名叫開(kai)襟樓(lou)的地方，參加穿(chuan)七孔針比賽，誰穿(chuan)得最(zui)快，就(jiu)證(zheng)明織女(nv)給她傳授了(le)(le)神技，會(hui)得到(dao)獎勵；第(di)二種(zhong)，在(zai)七夕(xi)當天抓一(yi)只(zhi)蜘蛛放在(zai)小盒中(zhong)，到(dao)第(di)二天早上打開(kai)，誰的蛛網(wang)織得更密(mi)，誰的手就(jiu)會(hui)變得更巧；第(di)三種(zhong)，白(bai)天盛一(yi)碗水放在(zai)太陽下面(mian)，把小針投到(dao)水面(mian)上，然后觀(guan)察(cha)碗底的針影(ying)，誰的影(ying)子像(xiang)花(hua)朵、云(yun)霞(xia)、鳥(niao)獸，或者縫紉工(gong)具(ju)，就(jiu)說(shuo)明誰的手得了(le)(le)織女(nv)的真傳。總(zong)之，這些玩法的目的都是為了(le)(le)讓女(nv)性提高(gao)女(nv)紅技術。

　　織女的經(jing)典形(xing)象是(shi)美麗善良、心靈手巧、恪(ke)守婦道的，這樣的形(xing)象，在(zai)漢代定型之后保持了兩(liang)千年之久。一種傳說之所以流(liu)行，是(shi)因為社會需要，那為什么古代需要神仙織女呢(ni)？

　　至少有如下(xia)兩個原(yuan)因(yin)：其一，儒家思想從漢(han)朝開始受到重視和推(tui)崇(chong)，在禮(li)教方面對女(nv)性(xing)不(bu)斷追加要求，任勞任怨的織(zhi)女(nv)能夠詮釋道德觀念；其二，織(zhi)女(nv)的形象更(geng)符(fu)合(he)經濟發(fa)展的需要，漢(han)武帝年間(jian)打通絲(si)綢(chou)之路，絲(si)綢(chou)對外貿易量增大，需要像織(zhi)女(nv)一樣心靈(ling)手巧的女(nv)性(xing)來(lai)更(geng)快更(geng)多地生產絲(si)綢(chou)。所(suo)以，織(zhi)女(nv)做為神話人物，其實承擔(dan)著一種社會職(zhi)責，那就是對民間(jian)女(nv)子(zi)的精神感召和效(xiao)率(lv)示范。

　　中國(guo)古代，在(zai)紡織(zhi)領(ling)域有杰出貢獻的(de)人(ren)很多，比如嫘祖、嫫(mo)母和(he)(he)黃(huang)道(dao)婆(po)。嫘祖和(he)(he)嫫(mo)母都(dou)是(shi)人(ren)文初祖黃(huang)帝的(de)妃(fei)子，嫘祖因為發(fa)明絲(si)綢，而被(bei)后人(ren)祀(si)為“先蠶(can)娘(niang)(niang)(niang)娘(niang)(niang)(niang)”，嫫(mo)母因為改進紡織(zhi)工具，被(bei)祀(si)為“先織(zhi)娘(niang)(niang)(niang)娘(niang)(niang)(niang)”。但她們二(er)人(ren)因年代太過(guo)久(jiu)遠，真實性(xing)無法確認，相(xiang)比之下，黃(huang)道(dao)婆(po)的(de)故事更為有據。

　　黃(huang)道婆(po)生活在(zai)宋末元初。從宋朝(chao)開始，中(zhong)國人口大增(zeng)，絲(si)綢葛麻已經(jing)無法(fa)滿(man)足民眾(zhong)的(de)著(zhu)裝(zhuang)需求(qiu)。棉花(hua)在(zai)宋朝(chao)傳入中(zhong)國，開始在(zai)邊緣地區種(zhong)植，中(zhong)國人向來擅長絲(si)織(zhi)，突然(ran)面對棉花(hua)卻有(you)些手足無措。此時(shi)，特(te)別(bie)需要有(you)人擔負起(qi)棉紡技(ji)術引(yin)進(jin)的(de)使命，黃(huang)道婆(po)就成為這(zhe)個(ge)里程碑式(shi)的(de)人物。

　　天將降大任(ren)于斯人也(ye)，必先(xian)苦(ku)其心志(zhi)，勞其筋骨，餓其體膚……按照《中國染織(zhi)史(shi)》的(de)說法，黃道(dao)婆出生在上海松江烏(wu)泥涇，十二三(san)歲就(jiu)(jiu)給人當童養媳，后(hou)來因為受不了公婆和丈夫的(de)虐待，只身逃到(dao)崖州，就(jiu)(jiu)是今天的(de)海南島。因為住在道(dao)觀里，所以人們管她叫黃道(dao)婆。

　　在民族生活習(xi)俗迥異(yi)、語言不(bu)通的(de)(de)(de)情(qing)況下(xia)，黃(huang)(huang)道(dao)婆從黎(li)族姐妹的(de)(de)(de)手中學到(dao)了棉紡技術，其中艱苦可(ke)想(xiang)而(er)知(zhi)(zhi)。30年(nian)后，她帶著棉紡技術回到(dao)家鄉。也許(xu)是受了道(dao)家的(de)(de)(de)影(ying)響，也許(xu)是其他不(bu)為人知(zhi)(zhi)的(de)(de)(de)原因，黃(huang)(huang)道(dao)婆心胸豁(huo)達，樂于奉獻。

　　她(ta)改(gai)進了捍、彈、紡、織等(deng)工具和機(ji)器，并且(qie)在(zai)配(pei)色和提(ti)花兩方面技高一籌(chou)。她(ta)所織出的(de)花布“粲然若(ruo)寫”，鮮艷生動，就(jiu)像是(shi)畫上去(qu)的(de)一樣。最為驚(jing)人的(de)是(shi)，她(ta)把(ba)30年(nian)里(li)學到的(de)技術廣泛(fan)傳授。以(yi)她(ta)的(de)實力，辦不(bu)了職業學校，當(dang)時也沒(mei)有專利、品牌和連(lian)鎖的(de)概念。在(zai)一個(ge)教會徒弟餓死師傅(fu)的(de)年(nian)代，能把(ba)手藝傾囊相授，這種(zhong)奉(feng)獻與織女在(zai)七夕向(xiang)民女傳授技藝，恰有一種(zhong)神似。

　　黃道(dao)(dao)婆(po)去世以后(hou)，松(song)江府一度成為全國最大的(de)棉(mian)紡織中心，“松(song)江布”有“衣被天下”的(de)美稱。后(hou)來，當(dang)地人為她建立(li)了“先(xian)棉(mian)祠”，黃道(dao)(dao)婆(po)成了后(hou)人心中的(de)“先(xian)棉(mian)奶奶”。“先(xian)蠶”“先(xian)織”“先(xian)棉(mian)”，都是我們的(de)祖先(xian)，也都是偉(wei)大的(de)“織女”。

　　古代女(nv)性在紡(fang)織(zhi)和服裝(zhuang)領(ling)域的付出和貢獻，是后(hou)世子孫(sun)不應該忘記的。除了嫘祖、嫫母、黃道婆，還有很多“織(zhi)女(nv)”，貢獻未必可以相提并論(lun)，甚至也不是紡(fang)織(zhi)高(gao)手(shou)，卻仍然各有各的精彩。

　　最美麗的織女——西(xi)施。西(xi)施是(shi)浣(huan)紗(sha)(sha)女，浣(huan)紗(sha)(sha)是(shi)紡織中的重要環節。西(xi)施浣(huan)紗(sha)(sha)，可能有兩種原由：一是(shi)當(dang)時出現了紡織分工，她負責浣(huan)紗(sha)(sha)這道(dao)工序(xu)；二是(shi)各道(dao)工序(xu)都由一人完(wan)成，而恰好是(shi)她到(dao)河(he)邊(bian)浣(huan)紗(sha)(sha)時被人望見。

　　最智(zhi)慧的織女——孟(meng)母(mu)。古代偉大(da)思想家孟(meng)子(zi)的母(mu)親，看到孟(meng)子(zi)不愛(ai)學(xue)習，便剪斷(duan)了織機上的經線(xian)。孟(meng)母(mu)雖然(ran)不一定是紡織高(gao)手，但是她借用織布教育子(zi)女，讓(rang)后人欽佩她的睿智(zhi)，并(bing)且從(cong)中(zhong)受到很多啟發(fa)。

　　最(zui)勇(yong)敢的織女——花木(mu)蘭(lan)(lan)。著名古詩《木(mu)蘭(lan)(lan)辭(ci)》開篇第一(yi)句：唧唧復唧唧，木(mu)蘭(lan)(lan)當戶織。這句詩交代出花木(mu)蘭(lan)(lan)的“織女”身份，與后(hou)來(lai)的沙(sha)場(chang)征(zheng)戰形成(cheng)強(qiang)烈對(dui)比。豫劇(ju)《花木(mu)蘭(lan)(lan)》中唱道：“男(nan)子(zi)(zi)打仗到邊關，女子(zi)(zi)紡織在(zai)家園(yuan)……這女子(zi)(zi)們(men)哪一(yi)點(dian)不如(ru)兒男(nan)？”

　　最文藝的(de)織女——蘇若蘭。蘇若蘭是南北朝(chao)時期前秦大(da)臣(chen)竇滔(tao)的(de)夫人。因丈夫感情不專，出(chu)現婚姻危機，為使丈夫回(hui)心轉意，她織出(chu)一塊八寸見(jian)方的(de)錦，成功(gong)挽回(hui)婚姻。這塊錦的(de)奇(qi)妙之處是上(shang)繡有29行29列(lie)，共841個字，無論正讀(du)、反讀(du)、繞讀(du)、疊字讀(du)，皆(jie)可成詩，被稱(cheng)為《璇(xuan)璣圖》。據現代研究者(zhe)稱(cheng)，其(qi)中有詩7958首，是紡(fang)織史和詩歌史上(shang)的(de)奇(qi)跡。

　　最懂享受(shou)工作的(de)(de)織女——丁娘(niang)子。丁娘(niang)子，生于(yu)明(ming)松江府華(hua)亭縣（今上海松江），離黃道婆(po)的(de)(de)老(lao)家不遠。據說她容貌出眾(zhong)，手藝精(jing)湛，彈棉紡紗(sha)織布(bu)，都是(shi)大(da)師水平，更為關(guan)鍵的(de)(de)是(shi)，她的(de)(de)操作本身(shen)就是(shi)一(yi)種美。康熙年間的(de)(de)《松江府志》卷四中說：“東(dong)門(men)外雙廟橋有丁氏者，彈木(mu)棉極純熟，花皆飛起，收以織布(bu)，尤(you)為精(jing)軟，號(hao)丁娘(niang)子布(bu)，一(yi)名(ming)飛花布(bu)。”

　　據說丁娘子(zi)的(de)工(gong)作(zuo)狀態就(jiu)像舞蹈一樣儀(yi)態萬(wan)千，芊(qian)芊(qian)玉手，輕盈(ying)起落，彈棉(mian)之(zhi)際，花皆(jie)飛起，如(ru)雪漫天；紡出的(de)紗(sha)細如(ru)蠶絲，柔韌均勻，織出的(de)布(bu)(bu)(bu)光潔(jie)細膩，輕柔精軟。所以，人們管(guan)她的(de)作(zuo)品叫(jiao)“丁娘子(zi)布(bu)(bu)(bu)”，甚至就(jiu)叫(jiao)“飛花布(bu)(bu)(bu)”。于(yu)(yu)是，她的(de)棉(mian)布(bu)(bu)(bu)成了“品牌”，頗受宮廷(ting)和民眾(zhong)的(de)歡(huan)迎。《上(shang)(shang)海縣竹(zhu)枝詞》中(zhong)有(you)：“丁娘子(zi)布(bu)(bu)(bu)號飛花，織納紋(wen)工(gong)出下沙。一種斑斕如(ru)古錦，產(chan)從上(shang)(shang)海也(ye)名家。”以現代(dai)人的(de)眼光看(kan)，這樣的(de)織女可能更讓人樂于(yu)(yu)靠近。

　　（作者(zhe)系百(bai)家(jia)講壇《中國衣(yi)裳(shang)》系列講座主講人）

　　李任飛 來源：中(zhong)國青年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