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記者觀察】

　　“這(zhe)些(xie)小(xiao)人(ren)書都(dou)是全套(tao)的(de)，我小(xiao)時(shi)候都(dou)翻爛(lan)了，《岳母(mu)刺字》《牛頭山》《槍挑小(xiao)梁(liang)王》《雙槍陸(lu)文龍》《小(xiao)商河》……”6月1日(ri)，習近平總(zong)書記在考察中(zhong)國國家(jia)(jia)版本館中(zhong)央總(zong)館時(shi)，說起(qi)小(xiao)人(ren)書，如數家(jia)(jia)珍。這(zhe)番話，也(ye)把許多人(ren)的(de)記憶(yi)瞬(shun)間(jian)拉回(hui)到年少時(shi)光。

　　那(nei)一(yi)本本攢壓歲錢買下、常隨身攜帶(dai)、時(shi)不時(shi)翻看甚至臨摹的小(xiao)人書(shu)，承載著(zhu)無數童心(xin)，激勵著(zhu)讀者成長，為他們的童年(nian)乃至整個人生帶(dai)來了樸(pu)素的教(jiao)益與(yu)深(shen)遠的啟迪。你還記得童年(nian)那(nei)些陪伴心(xin)靈的小(xiao)人書(shu)嗎？它們如今變(bian)成了什么樣？讓我們一(yi)起(qi)去探尋。

　　20世紀50至90年代(dai)，圖文并茂的(de)小人(ren)(ren)書曾是許多人(ren)(ren)的(de)精神食糧(liang)，幾乎人(ren)(ren)人(ren)(ren)都(dou)翻看過(guo)。時移(yi)勢易，隨著電子閱(yue)讀(du)的(de)興起、圖書品類(lei)的(de)豐富，小人(ren)(ren)書似乎漸漸從(cong)人(ren)(ren)們生(sheng)活中淡去，在大眾視野里難(nan)覓蹤影。

　　人民美術出版(ban)社(she)是新中(zhong)國連環畫創作生產的重鎮，它(ta)旗下的《連環畫報》雜志已(yi)有72年歷史，陪伴了數代人的童年。近日，記者走進位(wei)于北京市朝陽(yang)區(qu)東三(san)環南路甲3號的人民美術出版(ban)社(she)，探尋(xun)連環畫如今的模樣(yang)。

　　連環畫“浮沉錄”

　　“這個畫面還可以更突出些”“這段文字是不是調整到那兒更美觀？”……編輯室里，連環畫出版中心總編輯鄒依慶正和編輯們討論新版小人書《岳母刺字》的版面設計。他告訴記者，這套由《岳母刺字》《牛頭山》《槍挑小梁王》《雙槍陸文龍》《小商河》以及“三紅一創”(《紅巖》《紅日》《紅旗譜》《創業史》)，還有“青山保林”(《青春之歌》《山鄉巨變》《保衛延安》《林海雪原》)等組成的“火熱的年代 火紅的青春(chun)”小人書系(xi)列，預計于近期和讀者見面。

　　“從新中國成立一直到(dao)(dao)改革開(kai)放初期，人們連(lian)看(kan)(kan)電影的(de)機(ji)會都很少，連(lian)環畫是(shi)很多人能(neng)接(jie)觸(chu)到(dao)(dao)的(de)最便利(li)實惠又有趣有益的(de)文化娛樂(le)載體(ti)，出(chu)版量是(shi)非常驚人的(de)。”人民美術出(chu)版社黨委書(shu)記、社長周(zhou)偉(wei)回憶(yi)起小(xiao)人書(shu)曾經的(de)輝煌時說，“比如高(gao)玉(yu)寶的(de)《我要讀書(shu)》，這個關于貧寒(han)少年不屈從于困境的(de)故事，在20世紀60年代連(lian)續三次印刷，印數超過(guo)100萬。直到(dao)(dao)現在，還有不少讀者說想看(kan)(kan)重印版。”

　　連環(huan)畫(hua)事(shi)業如火如荼，吸引了一批技法精湛的(de)現實主義風格(ge)畫(hua)家(jia)加入創作(zuo)團(tuan)隊。鼎盛(sheng)時期，人民美術出(chu)版社的(de)連環(huan)畫(hua)創作(zuo)室共(gong)有20多人，不乏劉繼卣、王叔暉、任率英等名家(jia)。

　　那(nei)時的連(lian)環(huan)(huan)畫大(da)都(dou)是黑白印(yin)刷的64開本，畫風多是白描(miao)、工筆(bi)、木(mu)刻(ke)手(shou)法(fa)，深(shen)受(shou)傳統繪畫技法(fa)影響。讀者(zhe)劉偉(wei)童告訴記者(zhe)，小時候一拿到(dao)連(lian)環(huan)(huan)畫便愛不釋手(shou)，長(chang)大(da)后，在二手(shou)書店看到(dao)還是忍(ren)不住買一套。最吸引他(ta)的，是連(lian)環(huan)(huan)畫故事情(qing)節(jie)生(sheng)動緊湊、圖畫設計精美。“像《大(da)鬧天宮》《紅樓夢》，畫家畫功(gong)了得，非(fei)(fei)常精致，人(ren)物傳神(shen)，畫出了我(wo)心(xin)里齊天大(da)圣的瀟灑肆意。黛玉則是真的‘似泣(qi)非(fei)(fei)泣(qi)含露目’，有(you)我(wo)們中國人(ren)的審美特點(dian)。”他(ta)也給朋友的孩子們送過一些連(lian)環(huan)(huan)畫作為禮物。

　　20世紀90年代之后，連(lian)(lian)環(huan)畫逐漸式微。《連(lian)(lian)環(huan)畫報》主編高潔認為(wei)，這是很自然(ran)的(de)事情(qing)：“娛樂方式一下子變得多(duo)樣(yang)，大(da)家打開電視就(jiu)能(neng)收(shou)看《西(xi)游記》等連(lian)(lian)續劇，就(jiu)不(bu)一定會看連(lian)(lian)環(huan)畫了(le)(le)。同時(shi)，國(guo)外的(de)動(dong)漫(man)和繪(hui)本被大(da)量引入(ru)，故(gu)事大(da)多(duo)簡短或緊湊，畫面精美鮮艷(yan)。而連(lian)(lian)環(huan)畫的(de)故(gu)事動(dong)輒幾十本才能(neng)講完，又是黑(hei)白色調，對比起來就(jiu)顯得可讀性不(bu)足。這幾年，隨著國(guo)潮(chao)和國(guo)漫(man)興(xing)起，喜(xi)歡中國(guo)風人物形象的(de)人多(duo)了(le)(le)起來，連(lian)(lian)環(huan)畫風格又開始受到(dao)關注。”

　　小人書還有市場嗎

　　談(tan)起小人(ren)(ren)書的市(shi)場情況，連環畫營銷中心(xin)總經理孫建虎笑(xiao)著(zhu)說：“大家(jia)都(dou)覺得(de)小人(ren)(ren)書一(yi)定沒人(ren)(ren)看了，實際上(shang)，這幾年銷售數據挺好。七八年前，碼(ma)洋不到一(yi)兩千萬元，現(xian)(xian)在基本上(shang)能(neng)達(da)五六千萬元，刨去價格(ge)因素(su)，市(shi)場肯定在擴大。比如(ru)最近和直(zhi)播平(ping)臺合作的四大名(ming)著(zhu)系列(lie)小人(ren)(ren)書，月(yue)銷量遠超預期(qi)。”近年來，不少工藝(yi)精細的小人(ren)(ren)書系列(lie)被開發出來。由(you)于定價較(jiao)高(gao)，一(yi)開始出版社不敢多(duo)印，沒想(xiang)到后來全部賣(mai)完了，這才放心(xin)加印。他們發現(xian)(xian)，很(hen)(hen)多(duo)年輕讀(du)者對傳統文(wen)化的傳承(cheng)創新很(hen)(hen)感興趣，也(ye)愿(yuan)意(yi)為品質買單。

　　孫建虎認為，今天的讀者對品質要求更(geng)高(gao)，受眾(zhong)也(ye)更(geng)加細分。“現在連環(huan)(huan)(huan)畫(hua)的主要讀者群分為‘連迷(mi)(mi)’和兒童。‘連迷(mi)(mi)’指有童年(nian)情結，舍得花錢(qian)收藏的成年(nian)讀者。而不少家長會(hui)購(gou)買連環(huan)(huan)(huan)畫(hua)，是(shi)希望培(pei)養(yang)孩子的閱讀習慣(guan)。對中小學校(xiao)來(lai)說，連環(huan)(huan)(huan)畫(hua)依舊(jiu)是(shi)科(ke)普、美育、思政教育、主題教育的重要形(xing)式。”

　　在高潔(jie)看(kan)來(lai)，連(lian)環畫最(zui)核(he)(he)心的特點(dian)是圖(tu)文結(jie)合，“不管用油畫、鉛筆畫、鋼筆畫，你得(de)畫出美、畫出故(gu)事性，這才是核(he)(he)心競(jing)爭力”，其關鍵(jian)在于“用圖(tu)片講好故(gu)事”。

　　在(zai)互聯(lian)網(wang)時代，連(lian)(lian)環(huan)畫(hua)面臨(lin)最(zui)大的(de)挑戰(zhan)是優質原創(chuang)故事和(he)畫(hua)手的(de)稀(xi)缺。實體出版受(shou)到沖擊(ji)，很大程度上打(da)擊(ji)了(le)連(lian)(lian)環(huan)畫(hua)創(chuang)作(zuo)的(de)積(ji)極性。鄒依慶感到，約稿(gao)畫(hua)家有些“青(qing)黃不接”，以六七十歲以上的(de)老(lao)畫(hua)家為(wei)主。想請中青(qing)年畫(hua)家創(chuang)作(zuo)，成本高、周期長，還(huan)需要找合適的(de)作(zuo)家或IP進行故事新編。

　　一些社交媒體(ti)上(shang)，不少(shao)美術生會“曬(shai)”出臨摹作品以及創(chuang)作連(lian)環畫的經歷。一位網友說，動手(shou)創(chuang)作之后，才明白繪制(zhi)連(lian)環畫有多難：寫(xie)腳本、概括故(gu)事、找(zhao)出精彩部分(fen)；繪畫環節，既要(yao)(yao)寫(xie)實，又要(yao)(yao)考慮整體(ti)畫面，非常(chang)“燒腦”。

　　吸(xi)納連環(huan)畫元(yuan)素(su)進(jin)行創作(zuo)(zuo)(zuo)、嘗(chang)試AI連環(huan)畫作(zuo)(zuo)(zuo)品……網友(you)們的創意層出(chu)不窮。鄒依(yi)慶坦(tan)言，已在(zai)考慮這些創新：“畫家建模，訓練AI繪制底稿，畫家再修(xiu)改，相信可(ke)以(yi)大大降低制作(zuo)(zuo)(zuo)成本，吸(xi)引更多年輕人參與創作(zuo)(zuo)(zuo)。”

　　走進出版社(she)大廳(ting)，你能看到許多“新”小人書：篇(pian)幅縮短了，不(bu)少(shao)是(shi)薄薄一冊；傳統64開和(he)60開之(zhi)外，還有(you)(you)許多32開開本，更(geng)(geng)符合現(xian)代(dai)讀者(zhe)閱讀習慣；除了上(shang)世紀經典故(gu)事，還開發了許多新系列，比如“課本繪(hui)”，更(geng)(geng)有(you)(you)講述9位“共和(he)國(guo)勛章”獲得者(zhe)不(bu)平(ping)凡的故(gu)事《功勛》系列；畫風更(geng)(geng)多樣(yang)，有(you)(you)了油畫、水彩等，甚至(zhi)吸收了手繪(hui)風格；排版也不(bu)再是(shi)簡單的圖片(pian)和(he)腳本，有(you)(you)些對(dui)話融合在圖片(pian)中，人物分鏡更(geng)(geng)豐富(fu)多樣(yang)……

　　一場(chang)無聲的探索(suo)正在進行：從歲月中走來的小人書，不僅停留在記(ji)憶里，更(geng)可(ke)以(yi)走向更(geng)大的市場(chang)、走向更(geng)多讀(du)者的案頭。

　　(光明日報 項目團隊：本報記者 陳之殷、李曉、蘇雁、郭(guo)超、王斯敏(min)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