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標題：“修書(shu)”的樂(le)趣（遇見）

　　“老(lao)孫！”周末一(yi)大早，我去古舊書(shu)市“淘寶”，耳邊突然傳(chuan)來一(yi)聲(sheng)呼喊。循聲(sheng)張(zhang)望，發現一(yi)個熟悉的身影(ying)，是戰(zhan)友老(lao)王。早就聽說，他從(cong)部隊(dui)自主擇業后從(cong)事舊書(shu)收藏和古籍修復，沒(mei)想(xiang)到會在(zai)這里(li)相遇。

　　多(duo)年前，我和老(lao)王同(tong)在(zai)一個軍(jun)種服役。那時就(jiu)知道(dao)他(ta)喜歡收藏舊(jiu)書，還(huan)聽說他(ta)愛人隨軍(jun)后(hou)，專門(men)(men)從(cong)事古(gu)籍修復。退役后(hou)，他(ta)們(men)夫妻倆(lia)靠著熱愛和執著，傳(chuan)承起這門(men)(men)冷僻的技藝，還(huan)有了自(zi)己的“古(gu)籍修復工作室”，在(zai)圈內(nei)小有名氣。

　　老(lao)王(wang)的攤位主要(yao)以(yi)古(gu)(gu)籍、碑(bei)帖為主。他(ta)(ta)藏有大量手(shou)抄本，涉及各種題材，這些可都是他(ta)(ta)的“寶貝”。他(ta)(ta)打開手(shou)機(ji)相冊給我(wo)看。家(jia)里(li)的書柜里(li)、架子上，古(gu)(gu)舊(jiu)書籍滿(man)滿(man)當(dang)當(dang)。“數量已有上萬冊！”老(lao)王(wang)的口氣自(zi)豪，讓我(wo)羨慕。

　　“飯(fan)來啦！”我(wo)們(men)暢(chang)聊正酣，碰巧老王的愛人來送飯(fan)。當年我(wo)就非常欽佩她放棄工作專心修書的勇氣，很想(xiang)知道其中緣由(you)，這次終于有了機(ji)會。

　　原來(lai)當年隨軍后，老王的愛(ai)人偶(ou)然看到丈(zhang)夫買(mai)回的一(yi)本石(shi)印古籍(ji)(ji)，紙(zhi)頁泛黃，字體漂亮，這(zhe)是她第一(yi)次接觸古籍(ji)(ji)。只可惜，書中有不少被(bei)蟲子(zi)蛀咬的地方，還(huan)有一(yi)些殘缺(que)。她很心疼，試圖(tu)請人修復(fu)(fu)，可未能如愿(yuan)。于是她就從網(wang)上查找(zhao)資(zi)料，還(huan)買(mai)來(lai)專業教(jiao)材，嘗(chang)試自(zi)己修復(fu)(fu)，然而(er)效果(guo)很不理(li)想。

　　查找資(zi)料時她發現(xian)，全國從事專業古籍(ji)修復的人員并不多，所以，就動了自己學習(xi)古籍(ji)修復的念(nian)頭：“當時想的是，把(ba)破損的書籍(ji)修好，給后(hou)人留下一段完整的記憶。”

　　聽罷(ba)，我對(dui)他們的(de)(de)執著(zhu)更(geng)增(zeng)添(tian)了(le)幾(ji)分敬意。說(shuo)起(qi)來容(rong)易，做起(qi)來卻并不簡(jian)單。對(dui)老王的(de)(de)愛人來說(shuo)，一(yi)切都(dou)是從零開(kai)始。她聯系過(guo)幾(ji)家圖書(shu)館(guan)想自費參加學(xue)習(xi)，可(ke)惜這些培訓(xun)都(dou)不對(dui)外。經人介(jie)紹，她找到(dao)了(le)一(yi)家省級圖書(shu)館(guan)的(de)(de)一(yi)位老師，才算正式走上古籍修復之路。

　　雖說有思想準(zhun)備，但跨進了(le)門檻才發現，困難遠比(bi)自己想象的多。修(xiu)復一(yi)本破損(sun)古籍(ji)，需(xu)要(yao)刷塵(chen)、拆(chai)線(xian)、粘頁、補殘等二十多道工(gong)序，還要(yao)蒸、揭、托，一(yi)招一(yi)式(shi)都有嚴格的操(cao)作規(gui)范(fan)。老王(wang)的愛人(ren)從舊書刷塵(chen)、紙(zhi)張配染、糨糊調(diao)制等最基礎的知識(shi)學(xue)起。

　　常(chang)常(chang)是，長夜孤(gu)燈下，一(yi)(yi)把剪刀，一(yi)(yi)只(zhi)鑷子(zi)(zi)，一(yi)(yi)把刷子(zi)(zi)，一(yi)(yi)個噴(pen)壺，一(yi)(yi)瓶(ping)糨(jiang)糊(hu)，一(yi)(yi)練就是幾(ji)個小時。有時，要先去除舊的修復紙(zhi)和(he)上面(mian)的糨(jiang)糊(hu)，必須噴(pen)水潤濕(shi)后(hou)，再用針(zhen)尖和(he)手指肚把那(nei)些紙(zhi)一(yi)(yi)點(dian)點(dian)搓(cuo)掉(diao)。手輕了，搓(cuo)不(bu)掉(diao)；手重了，搓(cuo)壞紙(zhi)。如(ru)何(he)掌(zhang)握好(hao)火候，非常(chang)考驗人(ren)。

　　有(you)一年，一位藏家托人寄來幾部殘損嚴(yan)重(zhong)的(de)古籍(ji)，其中一部每頁(ye)都有(you)幾十個(ge)蛀洞。老(lao)王的(de)愛人先用(yong)軟刷、鑷子細心清除臟物，然(ran)后(hou)用(yong)毛筆尖蘸糨糊沿(yan)孔洞周(zhou)(zhou)邊涂抹，以相近顏色的(de)修復紙貼補(bu)，再用(yong)針(zhen)錐、鑷子等工具(ju)小心去除多(duo)余的(de)修復紙和孔洞周(zhou)(zhou)圍的(de)糨糊。每頁(ye)都要花費五六(liu)個(ge)小時(shi)，有(you)的(de)甚至需三四天(tian)時(shi)間。三個(ge)月(yue)后(hou)，古籍(ji)重(zhong)獲新生，藏家驚詫不已(yi)，連連稱贊。

　　那時老王只(zhi)能利用業余時間給妻子(zi)打下手。退役后，他(ta)虛心當起妻子(zi)的(de)(de)學徒，并很(hen)快成為(wei)最佳拍檔。常常是，妻子(zi)完(wan)成修復的(de)(de)前幾道工序，后面的(de)(de)殘字補(bu)缺就交給老王。

　　殘字(zi)補(bu)缺，是補(bu)全古籍上所缺的內容。這道工序既需要一定的書法基(ji)礎，又需要考(kao)證(zheng)文字(zi)、版本等信(xin)息。老(lao)王(wang)十幾(ji)歲就開(kai)始練習書法，這項工作不在(zai)話下。只是抄補(bu)費時(shi)又費力，每頁都要花上幾(ji)個小(xiao)時(shi)甚至十幾(ji)個小(xiao)時(shi)。

　　有人說(shuo)，古(gu)籍修復(fu)像繡花，要(yao)的(de)是精細(xi)，考驗(yan)的(de)是韌性(xing)和耐力。“其實，比繡花還繁(fan)瑣。古(gu)籍本(ben)身很(hen)脆弱，經(jing)手的(de)每頁紙(zhi)不(bu)少歷史都在(zai)百年以上，不(bu)能反復(fu)嘗試。有時候，還要(yao)會‘老(lao)牛大憋(bie)氣(qi)’！”老(lao)王笑言(yan)。

　　見我疑惑，他愛人接過話頭：“有些古籍受損嚴重，書頁絮化，修復時必須屏(ping)住呼(hu)吸，如果(guo)喘氣(qi)太(tai)粗(cu)，就(jiu)會紙屑橫飛，甚至導致已(yi)校好的(de)殘字錯(cuo)位。”

　　如(ru)此一(yi)(yi)講，我似乎找到了(le)古籍修復(fu)這門技藝“冷僻”的原因。老王說，還(huan)有一(yi)(yi)個因素，就是收入的問題。他剛修完一(yi)(yi)部古籍，耗時十多天，收費也不高。盡管如(ru)此，他們夫妻倆還(huan)是如(ru)癡如(ru)醉，沒(mei)有想過(guo)放棄(qi)。

　　“入行時是愛(ai)好，后(hou)來(lai)就是責任。做的(de)時間越(yue)長，無(wu)形當(dang)中就有了一種使命感(gan)。”老王(wang)說。為了傳承好這門(men)技藝，他們夫妻倆從十(shi)幾年(nian)前就開始通過網絡做起民間古(gu)籍保護宣傳，還(huan)經常自己帶(dai)著古(gu)籍善(shan)本、宣紙和修(xiu)復(fu)工具(ju)到學校(xiao)、社區舉辦(ban)公(gong)益講座，讓人們了解古(gu)籍修(xiu)復(fu)的(de)技藝，感(gan)受傳統文化的(de)魅力(li)。

　　看到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(zhu)古籍(ji)，看到那些(xie)殘破的古籍(ji)重獲新生，老王夫妻倆開心(xin)地笑了(le)。那一刻，所(suo)(suo)有的堅守、所(suo)(suo)有的付出(chu)，他們都覺得值(zhi)了(le)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