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標(biao)題：頭戴猛(meng)禽(qin)羽 指點天下事（古籍今讀）

　　中(zhong)國醫改的本質是什么？答案可能就在古籍《鹖(he)冠子》中(zhong)。書(shu)里講了這么一(yi)件事。

　　有一次，魏文侯(hou)問神醫扁(bian)鵲：你們兄弟三人誰醫術最(zui)好啊？

　　扁鵲說：大哥最好(hao)，二(er)哥次之，我最下(xia)。

　　魏文侯說(shuo)：為(wei)什么這(zhe)么說(shuo)？

　　扁鵲說：我大(da)哥在(zai)人(ren)家(jia)未發病(bing)(bing)之前(qian)就把病(bing)(bing)根給除(chu)了，防患于(yu)未然(ran)，因此名(ming)氣連家(jia)門(men)口都出不(bu)去；我二(er)哥能(neng)在(zai)人(ren)家(jia)病(bing)(bing)情剛起(qi)(qi)時就給治好，就好像他每次看的都是小病(bing)(bing)一(yi)樣，所以他的名(ming)聲不(bu)出當(dang)鄉本土；我呢(ni)，看起(qi)(qi)大(da)病(bing)(bing)來，又(you)(you)是在(zai)經(jing)脈(mo)上穿針(zhen)放血，又(you)(you)是用些猛藥(yao)貴藥(yao)，又(you)(you)是開刀做手術，所以人(ren)人(ren)都覺得我的醫術最高明，名(ming)聲傳(chuan)揚在(zai)各國諸侯(hou)中。

　　接下來，《鹖冠(guan)子》的(de)(de)作者得出結論：好的(de)(de)醫生(sheng)化解(jie)疾病于無形，差的(de)(de)醫生(sheng)則是等(deng)人病重之后施以強(qiang)攻。前者，雖(sui)然醫者無名(ming)，但成(cheng)就(jiu)了(le)(le)大(da)的(de)(de)功業，所(suo)謂功成(cheng)不居；后者，患(huan)者就(jiu)算僥(jiao)幸(xing)不死，身體也受到了(le)(le)重創(chuang)，元(yuan)氣大(da)傷。

　　讀完這(zhe)個故事，關于“什么樣的醫(yi)生、什么樣的醫(yi)療才(cai)是(shi)真正(zheng)對患者好”的問題，相信很(hen)多朋友(you)就能得出一致(zhi)的答(da)案。而這(zhe)其實也正(zheng)是(shi)今天中國(guo)醫(yi)改(gai)的出發點(dian)和(he)落腳點(dian)——從“以(yi)治(zhi)病為中心”轉變為“以(yi)人民健康為中心”，加強疾病預防(fang)和(he)健康促進。換句(ju)話說，治(zhi)病是(shi)中下(xia)策(ce)，讓老百姓健康，防(fang)患于未然，才(cai)是(shi)最高級的做法，才(cai)是(shi)上上策(ce)。

　　那(nei)么，這部(bu)可以為(wei)今天醫改提供借鑒的《鹖(he)冠子》，是一部(bu)什么樣的古(gu)籍呢？它是一本醫書嗎(ma)？

　　《漢書·藝文志》諸子略中(zhong)著錄有《鹖(he)冠子》一(yi)篇。作者(zhe)是(shi)(shi)楚人(ren)，因住在深山老林，用鹖(he)鳥(niao)的(de)羽毛裝飾帽(mao)子，帽(mao)子就是(shi)(shi)冠，因此人(ren)稱(cheng)鹖(he)冠子。鹖(he)是(shi)(shi)一(yi)種什么(me)鳥(niao)呢？據說是(shi)(shi)一(yi)種猛禽，勇于(yu)爭(zheng)斗，還很有道義——同類(lei)被侵犯，它會前往營救。基(ji)于(yu)此，戰國(guo)時搞“胡服騎射”的(de)趙(zhao)武靈王(wang)，曾用鹖(he)冠當作趙(zhao)軍(jun)的(de)制(zhi)式軍(jun)帽(mao)。

　　先(xian)(xian)秦道家(jia)(jia)多為楚人，比如老(lao)子(zi)、文(wen)子(zi)、長盧(lu)子(zi)、蜎子(zi)。鹖(he)冠子(zi)也(ye)是，其(qi)(qi)學說(shuo)以道家(jia)(jia)黃老(lao)思想為宗，雜糅陰(yin)陽數術、兵家(jia)(jia)、刑名等學說(shuo)，醫理也(ye)包融在其(qi)(qi)中。因其(qi)(qi)內容與諸子(zi)百家(jia)(jia)的思想相交(jiao)織，可(ke)與先(xian)(xian)秦諸子(zi)之書相互參證(zheng)，堪稱子(zi)部(bu)瑰寶。

　　對于《鹖冠(guan)子》一書，歷史(shi)上有(you)兩大(da)對立觀點：推(tui)崇和貶斥。前者(zhe)代表是唐代文豪(hao)韓(han)愈。后者(zhe)是韓(han)愈的諍友柳宗(zong)元。

　　韓愈在《讀(du)鹖冠(guan)子》一文中(zhong)，對《鹖冠(guan)子·博選(xuan)》所說人才選(xuan)拔的“四稽”“五至(zhi)”之(zhi)說很贊賞，認(ren)為說理得當、透徹。他設想(xiang)，如果鹖冠(guan)子能(neng)夠被(bei)重用，以(yi)其道(dao)輔佐國政，所成(cheng)就的事(shi)業(ye)和功德一定(ding)很多、很大。此(ci)外，《鹖冠(guan)子·學問》中(zhong)所說“賤生于無所用”“中(zhong)河失船(chuan)，一壺千金”等道(dao)理，都(dou)讓(rang)韓愈十分信服、感慨。

　　與之相對，柳宗元認為《鹖冠子》是(shi)偽書。他在(zai)《辨鹖冠子》一文(wen)中(zhong)提出，該書“盡鄙淺言也”，文(wen)辭淺陋，是(shi)“好事(shi)者偽為其書”，沒什(shen)么(me)值得稱許的(de)。后世贊(zan)同柳宗元的(de)有王應麟(lin)、閻若(ruo)璩、焦(jiao)循、王叔岷(min)等學者。

　　對此，《四(si)庫全書總(zong)目提要》提出中肯之(zhi)論：“劉勰《文(wen)心雕龍》稱(cheng)(cheng)‘鹖(he)冠綿綿，亟發深言’。其(qi)說雖雜(za)刑(xing)名，而(er)大旨(zhi)本(ben)原于道(dao)德，其(qi)文(wen)亦博辨宏肆。自六朝至唐，劉勰最(zui)(zui)號知文(wen)，而(er)韓愈最(zui)(zui)號知道(dao)，二(er)子稱(cheng)(cheng)之(zhi)，宗元乃以為鄙淺(qian)，過(guo)(guo)矣。”四(si)庫館臣認為劉勰和韓愈的(de)看法沒問題(ti)，柳宗元說了過(guo)(guo)頭(tou)話。

　　確(que)實如此。一(yi)旦把(ba)某書(shu)定位(wei)偽書(shu)，就(jiu)將(jiang)之(zhi)打入冷宮，束之(zhi)高閣(ge)，是過去對待(dai)古(gu)(gu)典(dian)文(wen)獻的(de)(de)(de)(de)一(yi)種比較常見(jian)的(de)(de)(de)(de)做(zuo)法，相當于倒洗腳水(shui)把(ba)孩子也倒了。這么一(yi)來，大大縮小了中華(hua)傳統文(wen)化的(de)(de)(de)(de)覆蓋面和影響力。科學的(de)(de)(de)(de)態(tai)度和做(zuo)法，應該是把(ba)古(gu)(gu)籍的(de)(de)(de)(de)形(xing)成(cheng)過程、編(bian)纂原則、內容來源摸透，總結(jie)提煉其(qi)中的(de)(de)(de)(de)有益(yi)成(cheng)分(fen)，加以(yi)合理利用，這才(cai)是整理古(gu)(gu)籍、使(shi)用古(gu)(gu)籍的(de)(de)(de)(de)正道，這才(cai)是古(gu)(gu)為今用。

　　以(yi)此理念看待《鹖冠子》，就可以(yi)得到(dao)相對(dui)客觀(guan)的(de)結論(lun)：跟其他古籍一樣(yang)，《鹖冠子》原有其書(shu)(shu)，《漢書(shu)(shu)·藝文(wen)志》《隋書(shu)(shu)·經(jing)籍志》以(yi)及新舊《唐書(shu)(shu)》都著錄(lu)有《鹖冠子》，而且(qie)都沒(mei)說是(shi)偽托；流傳過程中，后(hou)世(shi)不斷附益，增加(jia)了一些新內容，但總體的(de)材(cai)料、思(si)想，基本可以(yi)認定是(shi)先(xian)秦產物。

　　這一(yi)點，考古(gu)發現提供(gong)了(le)鐵證(zheng)。1973年(nian)，長(chang)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帛書中(zhong)，有一(yi)部(bu)《黃帝(di)書》，很多觀點和語句與(yu)《鹖冠子》相同，確切證(zheng)明了(le)后者確系先秦古(gu)書，而且是(shi)黃老一(yi)派的要(yao)籍。

　　今本《鹖冠子》有3卷(juan)(juan)19篇，分為上卷(juan)(juan)7篇——《博選》《著希(xi)》《夜行》《天(tian)則》《環流(liu)》《道端》《近迭(die)》，中卷(juan)(juan)4篇——《度萬》《王鈇(fu)》《泰鴻》《泰錄》，下卷(juan)(juan)8篇——《世兵(bing)》《備知(zhi)》《兵(bing)政》《學問(wen)》《世賢(xian)》《天(tian)權(quan)》《能天(tian)》《武靈王》。

　　這些篇(pian)目(mu)涉及領(ling)域(yu)廣泛，內容豐富。綜合起來(lai)，全書推尊“道”為(wei)宇宙萬化的(de)根(gen)本，提出(chu)“道生(sheng)法”的(de)思想，認為(wei)圣王治理，必須遵循“天則”而(er)行(xing)，并(bing)強(qiang)調了博選(xuan)(xuan)眾賢的(de)重要性，探討(tao)了選(xuan)(xuan)拔賢才的(de)具體方法。在論證過程中，《鹖(he)冠子(zi)》還兼(jian)及醫(yi)事，把醫(yi)國與醫(yi)人聯系起來(lai)。對這些思想資源進行(xing)挖掘，對于各個領(ling)域(yu)來(lai)說(shuo)，都可以收獲很多有益于今的(de)啟示，比如文章開頭說(shuo)的(de)醫(yi)改(gai)，您說(shuo)是不是這個理兒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