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亮程：日常給作家最漫(man)長的陪(pei)伴

　　劉亮程

　　新疆昌(chang)吉州(zhou)木(mu)壘縣英格堡鄉(xiang)菜籽(zi)溝村，晚(wan)上8點(dian)，太陽還未落(luo)下，是飯后散步的好時(shi)候。風聲、鳥鳴、拖(tuo)拉機發(fa)動機的突(tu)突(tu)聲，成為劉(liu)亮程(cheng)說話的背景音(yin)。

　　在(zai)紀(ji)錄(lu)片《文學的(de)日(ri)常》第二季中，劉亮程(cheng)帶(dai)著朋友來到他(ta)在(zai)村里建的(de)木(mu)壘書院(yuan)。戴著草帽、扛著鋤頭，走兩步就蹲下來揪一(yi)根可以(yi)生(sheng)嚼的(de)苜蓿(xu)或者蒲公英……劉亮程(cheng)的(de)出鏡形象，和他(ta)住了10年的(de)菜籽溝村其他(ta)農民相比，不能說一(yi)模一(yi)樣，也是大差不差。

　　書(shu)院(yuan)的一(yi)切都是舊的，舊院(yuan)子(zi)(zi)、舊房子(zi)(zi)、舊門窗，老樹，還有老人。最(zui)近(jin)，書(shu)院(yuan)要掛一(yi)塊“劉亮程文學館(guan)”的牌子(zi)(zi)，他滿院(yuan)子(zi)(zi)找能做牌子(zi)(zi)的木頭，最(zui)后相中了一(yi)個(ge)舊馬(ma)槽，翻過來，正合適。

　　出生于新疆古爾(er)班通古特沙漠邊(bian)緣的(de)一(yi)個(ge)村莊，以《一(yi)個(ge)人的(de)村莊》而被稱為“20世(shi)紀中國最后一(yi)位散(san)文家”，現在(zai)，劉(liu)亮程依(yi)然生活在(zai)村莊。

　　中青報·中青網：很多作(zuo)家(jia)都(dou)喜(xi)歡寫(xie)故(gu)鄉，而且是(shi)離(li)開故(gu)鄉后才寫(xie)，你的(de)《一個人的(de)村莊》也是(shi)在城市里書寫(xie)的(de)。作(zuo)家(jia)為(wei)什么(me)要(yao)“離(li)開”后寫(xie)作(zuo)？

　　劉(liu)亮程：首先我想區分下家(jia)鄉(xiang)(xiang)和故(gu)(gu)鄉(xiang)(xiang)的概念：家(jia)鄉(xiang)(xiang)是你地理意義上出生的地方(fang)，一個村莊或(huo)者一個街區，通過(guo)一條(tiao)路你就可以找(zhao)到；而故(gu)(gu)鄉(xiang)(xiang)是一個心靈深處的所在。家(jia)鄉(xiang)(xiang)需要我們(men)離開，到了(le)遠方(fang)，獲得了(le)認識她(ta)的能力，再把她(ta)重新(xin)撿拾(shi)起來(lai)，然后(hou)，成為(wei)故(gu)(gu)鄉(xiang)(xiang)。

　　一(yi)個(ge)作家(jia)(jia)(jia)的(de)寫(xie)作，大多是從(cong)家(jia)(jia)(jia)鄉(xiang)(xiang)(xiang)出發(fa)，攜帶著他對(dui)家(jia)(jia)(jia)鄉(xiang)(xiang)(xiang)的(de)所(suo)有(you)(you)情(qing)感，在對(dui)家(jia)(jia)(jia)鄉(xiang)(xiang)(xiang)的(de)書寫(xie)中，一(yi)步一(yi)步抵(di)達故(gu)鄉(xiang)(xiang)(xiang)。所(suo)以，文學寫(xie)作是一(yi)場從(cong)家(jia)(jia)(jia)鄉(xiang)(xiang)(xiang)出發(fa)、最終抵(di)達故(gu)鄉(xiang)(xiang)(xiang)的(de)漫長旅途。許(xu)多作家(jia)(jia)(jia)寫(xie)了一(yi)輩子的(de)家(jia)(jia)(jia)鄉(xiang)(xiang)(xiang)，把(ba)家(jia)(jia)(jia)鄉(xiang)(xiang)(xiang)寫(xie)成了故(gu)鄉(xiang)(xiang)(xiang)；但還有(you)(you)一(yi)些作家(jia)(jia)(jia)，把(ba)自己的(de)家(jia)(jia)(jia)鄉(xiang)(xiang)(xiang)寫(xie)成了書中人物的(de)故(gu)鄉(xiang)(xiang)(xiang)。

　　《一(yi)個(ge)人的(de)村莊(zhuang)》當然有(you)故鄉(xiang)的(de)意義，是我離開家鄉(xiang)在烏魯木(mu)齊(qi)打(da)工期間寫的(de)，是我用心收藏的(de)一(yi)個(ge)已經(jing)遠(yuan)去的(de)村莊(zhuang)。我所有(you)的(de)童年(nian)、少(shao)年(nian)時期都留在了那里(li)，她給了我太(tai)多(duo)太(tai)多(duo)的(de)故事。說起(qi)那個(ge)村莊(zhuang)就像做一(yi)場夢，已經(jing)沉睡的(de)生(sheng)活就又(you)被刺激(ji)醒來(lai)。對(dui)(dui)我來(lai)說，只(zhi)有(you)當生(sheng)活成為往(wang)事，我重新(xin)回憶(yi)的(de)時候(hou)，才會一(yi)點一(yi)點去走(zou)近。當遠(yuan)去的(de)生(sheng)活如夢一(yi)般被懸置起(qi)來(lai)，我就知道(dao)，可以動筆了，寫作是對(dui)(dui)生(sheng)命的(de)第二次(ci)理解。

　　中(zhong)(zhong)青報·中(zhong)(zhong)青網：你小時候的(de)生(sheng)活很苦，這(zhe)本書里為(wei)什(shen)么看(kan)不到任何(he)陰暗，反而讓(rang)人覺得陽光充(chong)沛？

　　劉亮(liang)程(cheng)：我(wo)(wo)早(zao)年(nian)(nian)(nian)生(sheng)活非(fei)常不幸，8歲父親就不在了(le)，母親帶(dai)著7個未成年(nian)(nian)(nian)的(de)(de)孩子，在村(cun)子里艱難(nan)(nan)度日。那(nei)樣的(de)(de)生(sheng)活讓(rang)(rang)有的(de)(de)作家去寫(xie)，可(ke)能會寫(xie)成一(yi)部苦難(nan)(nan)史。但是當我(wo)(wo)成年(nian)(nian)(nian)之(zhi)后回憶童(tong)(tong)年(nian)(nian)(nian)，一(yi)切苦難(nan)(nan)竟然都(dou)被我(wo)(wo)消化掉(diao)了(le)。反而(er)是童(tong)(tong)年(nian)(nian)(nian)一(yi)場(chang)一(yi)場(chang)的(de)(de)風、一(yi)夜(ye)一(yi)夜(ye)的(de)(de)月(yue)光和繁(fan)星，草木(mu)，蟲鳴(ming)，一(yi)個少年(nian)(nian)(nian)在村(cun)莊(zhuang)里無邊(bian)無際的(de)(de)冥(ming)想(xiang)和夢(meng)，成為(wei)我(wo)(wo)寫(xie)作中最重(zhong)要(yao)的(de)(de)東西(xi)。文學(xue)寫(xie)作讓(rang)(rang)作家重(zhong)返童(tong)(tong)年(nian)(nian)(nian)，理(li)解(jie)了(le)那(nei)些(xie)苦難(nan)(nan)，理(li)解(jie)了(le)那(nei)些(xie)可(ke)以放(fang)下的(de)(de)東西(xi)。

　　中(zhong)青(qing)報·中(zhong)青(qing)網：一直在寫書，怎么拍起紀錄片了？

　　劉亮(liang)程：如果是一(yi)(yi)個(ge)(ge)純(chun)講文學的(de)紀錄片(pian)，我可能會(hui)(hui)猶豫，但《文學的(de)日(ri)(ri)常(chang)》來到一(yi)(yi)個(ge)(ge)作家(jia)的(de)居(ju)住地，從我喜歡的(de)日(ri)(ri)常(chang)介入，就覺得挺(ting)好。拍的(de)時候也沒(mei)有(you)提綱，一(yi)(yi)路走一(yi)(yi)路聊，但都是我想說(shuo)(shuo)的(de)、思考過的(de)問(wen)題。其實作家(jia)的(de)日(ri)(ri)常(chang)也是他文學的(de)一(yi)(yi)部分，盡管(guan)日(ri)(ri)常(chang)不會(hui)(hui)被寫成文學、將被遺忘(wang)，但日(ri)(ri)常(chang)對作家(jia)來說(shuo)(shuo)，是一(yi)(yi)個(ge)(ge)最漫長(chang)的(de)陪伴。

　　中(zhong)(zhong)青報·中(zhong)(zhong)青網：現在你(ni)回到了村莊，在菜籽溝村生(sheng)活，你(ni)的日(ri)常是(shi)怎樣(yang)的？

　　劉亮程(cheng)：昨天進(jin)了趟縣城，見了幾個朋友(you)(you)，到一(yi)個哈薩克人家里吃了一(yi)頓(dun)飯，喝(he)了一(yi)場(chang)大酒(jiu)。今天就跟那塊(kuai)木(mu)頭（舊(jiu)馬槽）忙(mang)活(huo)了一(yi)天，字(zi)是我寫的，和朋友(you)(you)一(yi)起(qi)刻的，一(yi)天就過去了。

　　平時早上起來(lai)，精(jing)力比較旺盛(sheng)，我(wo)會寫作。中午2？點(dian)吃飯，3點(dian)午休，睡到(dao)5點(dian)，起來(lai)干兩個小時農活。書院(yuan)常有(you)幾(ji)個年輕的志愿者，多半是大學生或者文學愛好者，從其(qi)他省過來(lai)，我(wo)們一起耕讀。

　　中青(qing)(qing)報·中青(qing)(qing)網：當時(shi)建木壘書院的(de)初衷是什么？

　　劉亮程：其實(shi)是一(yi)(yi)次非(fei)常(chang)偶然的(de)行走，發現(xian)了這(zhe)樣一(yi)(yi)個廢棄的(de)老(lao)學校(xiao)在拍(pai)賣，有(you)人想買來當羊圈，我當場就決(jue)定(ding)買下(xia)。買下(xia)之(zhi)后(hou)，才意(yi)識到想做一(yi)(yi)個書(shu)院；而所謂書(shu)院，一(yi)(yi)開(kai)始也不知道(dao)要干啥，那就先當成一(yi)(yi)個菜園(yuan)吧(ba)，地不能荒著(zhu)；種(zhong)(zhong)著(zhu)種(zhong)(zhong)著(zhu)，有(you)想法了，把(ba)老(lao)房子改(gai)造完，掛個書(shu)院的(de)牌，文人嘛，總(zong)有(you)一(yi)(yi)個晴耕雨讀的(de)田園(yuan)夢(meng)和書(shu)院夢(meng)。

　　中(zhong)青(qing)報·中(zhong)青(qing)網：在(zai)紀錄片中(zhong)看到你(ni)們(men)在(zai)書院種了很多東西(xi)？

　　劉亮程：那必須的。書院有40多畝地，其中(zhong)有3畝地種菜(cai)，一到夏(xia)天(tian)我們(men)吃(chi)菜(cai)基本能夠自給(gei)自足。剛(gang)來這(zhe)兒的時候(hou)還種了(le)幾畝地的麥子，因為不打農藥也不用除草(cao)(cao)劑，結果一半是(shi)草(cao)(cao)，結了(le)很多草(cao)(cao)籽。它們(men)長(chang)得(de)一樣(yang)大也不好(hao)分(fen)辨(bian)，最后雙(shuang)雙(shuang)豐收，于是(shi)我們(men)像羊一樣(yang)，吃(chi)了(le)一年(nian)的草(cao)(cao)籽麥面，還好(hao)麥粒是(shi)多數，味道微苦(ku)。

　　我(wo)已經在這(zhe)里生(sheng)活了10年(nian)，50-60歲對一(yi)個人來說，可(ke)能是(shi)最后(hou)干一(yi)點事的(de)機會(hui)。如果沒有這(zhe)個書院，我(wo)可(ke)能會(hui)干更多別的(de)事，但也不能說是(shi)耽(dan)誤(wu)，因為這(zhe)些事可(ke)能好也可(ke)能壞，也許去經商然后(hou)破產(chan)了。

　　中青報·中青網(wang)：你還(huan)想經商(shang)？

　　劉亮程：我(wo)(wo)一(yi)(yi)直都(dou)在嘗試經商。上世紀90年代初全民“下海(hai)”的時候，我(wo)(wo)開(kai)過(guo)(guo)一(yi)(yi)個(ge)(ge)農機配件門市部；還在烏魯木齊(qi)開(kai)過(guo)(guo)“一(yi)(yi)個(ge)(ge)人的村(cun)莊酒吧”，結果一(yi)(yi)年多(duo)就(jiu)倒閉(bi)了，把書的版(ban)稅全都(dou)賠完，于是我(wo)(wo)又開(kai)始寫作了。

　　中(zhong)(zhong)青(qing)報·中(zhong)(zhong)青(qing)網：現在的年輕人說向往“詩和(he)遠方”，你年輕時候的“詩和(he)遠方”是什么？

　　劉亮程(cheng)：我(wo)出生成長在(zai)(zai)遙遠的(de)新疆的(de)一(yi)個遙遠的(de)村莊，而且(qie)在(zai)(zai)寫(xie)詩(shi)，所以“詩(shi)和(he)(he)遠方”就在(zai)(zai)我(wo)身邊。后來離開家鄉(xiang)到烏(wu)魯木齊(qi)打(da)(da)工，就再也(ye)沒寫(xie)過詩(shi)，“詩(shi)和(he)(he)遠方”都(dou)從我(wo)身邊消(xiao)失(shi)。一(yi)是(shi)(shi)因為詩(shi)歌是(shi)(shi)我(wo)青春期的(de)一(yi)種寫(xie)作(zuo)，離開家鄉(xiang)時(shi)30多歲了(le)；另一(yi)個原(yuan)因可能(neng)是(shi)(shi)在(zai)(zai)城市打(da)(da)工，過著太(tai)現(xian)實的(de)生活，心中的(de)詩(shi)意被打(da)(da)斷了(le)，詩(shi)成為一(yi)種茫(mang)然的(de)存在(zai)(zai)。

　　中青報(bao)·中青網：最近你(ni)出版了新書《本(ben)巴》，你(ni)說是被蒙古(gu)族史(shi)詩(shi)《江格爾(er)》中“人人活在(zai)(zai)25歲”這(zhe)句詩(shi)打動。你(ni)25歲的時候(hou)在(zai)(zai)做什么？

　　劉亮程(cheng)：我24歲結婚，25歲已(yi)經有了孩子，在一個鄉(xiang)的(de)農機(ji)站當農機(ji)管理員，整日和拖拉(la)機(ji)駕駛員打(da)交道(dao)。那時候(hou)生活很茫然，不知(zhi)道(dao)自(zi)己(ji)能做(zuo)什(shen)么，也寫詩(shi)，但沒把(ba)文學當成一個太(tai)大的(de)事，畢(bi)竟(jing)距(ju)離那些著名的(de)詩(shi)人，像(xiang)北島、舒婷(ting)，太(tai)遙遠了。

　　再大一點，開(kai)(kai)始為(wei)生(sheng)活著想(xiang)，于(yu)是(shi)開(kai)(kai)始做生(sheng)意，第一筆生(sheng)意就做成了(le)，在(zai)“萬(wan)元戶”時(shi)代掙到了(le)一萬(wan)塊錢(qian)，太厲害了(le)！于(yu)是(shi)就想(xiang)既然做生(sheng)意這(zhe)么簡單，為(wei)啥還要做生(sheng)意，于(yu)是(shi)又(you)開(kai)(kai)始寫(xie)東西。

　　中(zhong)青(qing)報·中(zhong)青(qing)網：你最喜歡的年齡是(shi)幾歲？

　　劉亮程：每個年(nian)(nian)齡段(duan)我都喜(xi)(xi)歡，有(you)時候(hou)我更(geng)喜(xi)(xi)歡現在的年(nian)(nian)齡。到(dao)了(le)60歲，我就同(tong)時擁有(you)了(le)50、40、30、20，擁有(you)了(le)壯年(nian)(nian)、青年(nian)(nian)和童年(nian)(nian)。對寫(xie)作(zuo)的人來說，所(suo)有(you)的年(nian)(nian)齡都還沒有(you)過去，可以在寫(xie)作(zuo)中(zhong)回(hui)到(dao)任(ren)何(he)年(nian)(nian)代。

　　中青報·中青網(wang)：你想回到什么年齡？

　　劉(liu)亮程：童(tong)年(nian)。童(tong)年(nian)什么都不(bu)知道，不(bu)知道辛苦，不(bu)知道不(bu)幸，覺得(de)擁有(you)整個世界。

　　中青(qing)報(bao)·中青(qing)網：作家馬原說過一句話，“每一個寫字(zi)的(de)人，都有終老之(zhi)地。每一顆思索的(de)心，都有棲息之(zhi)處(chu)”。你(ni)希望(wang)的(de)終老之(zhi)地是哪里？

　　劉(liu)亮(liang)程：我已經在菜籽溝活(huo)到(dao)60歲了，只能在這(zhe)里(li)慢慢度日。當然，我還是(shi)(shi)喜(xi)歡(huan)(huan)這(zhe)個村莊的(de)。這(zhe)里(li)遍地(di)都是(shi)(shi)我熟(shu)悉的(de)東西：榆樹(shu)(shu)(shu)、白楊(yang)樹(shu)(shu)(shu)、杏樹(shu)(shu)(shu)、沙棗(zao)樹(shu)(shu)(shu)……我一出生聞到(dao)的(de)就(jiu)是(shi)(shi)沙棗(zao)花香，現在每(mei)個春天(tian)都能聞到(dao)。盡管這(zhe)里(li)離我出生的(de)村莊有(you)一千里(li)遠(yuan)，但(dan)這(zhe)些樹(shu)(shu)(shu)木和樹(shu)(shu)(shu)上的(de)鳥是(shi)(shi)一樣(yang)的(de)，甚至(zhi)刮的(de)風都是(shi)(shi)一樣(yang)的(de)。這(zhe)就(jiu)是(shi)(shi)我喜(xi)歡(huan)(huan)的(de)地(di)方。

　　中青報(bao)·中青網(wang)：我聽到了(le)你那邊(bian)的風(feng)聲。

　　劉亮程：太(tai)陽落(luo)山(shan)了(le)，我也該回(hui)家了(le)。書(shu)院(yuan)的西邊(bian)是一個小山(shan)梁(liang)，太(tai)陽已經落(luo)到了(le)山(shan)梁(liang)后(hou)面，但最(zui)后(hou)落(luo)到地平線下還早(zao)呢(ni)。

　　中青報(bao)·中青網記者 蔣肖(xiao)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