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標題(ti)：馬國馨：建筑師要從理想主(zhu)義者(zhe)變成現實主(zhu)義者(zhe)

　　中青(qing)報(bao)·中青(qing)網記者 李丹萍

　　走進北京市建筑設計研究院，在建筑師(shi)馬國(guo)馨的辦(ban)公(gong)室，你(ni)很(hen)難第一(yi)眼就(jiu)找到除(chu)了(le)書以外的物(wu)品(pin)。不論是柜(ju)子里、桌面上，還(huan)是地上，都擺滿了(le)各種各樣的書籍(ji)。他愛看書，也喜歡寫書。自1989年推出第一(yi)本(ben)著作《丹下健三》以來，馬國(guo)馨在近35年間，相繼(ji)編撰出版了(le)36本(ben)著述(shu)。

　　馬國(guo)(guo)馨(xin)出生于1942年(nian)，從事建(jian)筑(zhu)行業已經有60余年(nian)。毛主席紀(ji)(ji)念(nian)堂、國(guo)(guo)家奧林匹克體育中心、北京首都(dou)國(guo)(guo)際機(ji)場(chang)T2航(hang)站樓和停車樓、中國(guo)(guo)人民抗日戰爭紀(ji)(ji)念(nian)雕(diao)塑(su)園等(deng)，都(dou)由他(ta)主要負責和主持(chi)設計。

　　“人需要(yao)不斷地學習。”畢(bi)業(ye)28年后，馬國(guo)馨于1987年回(hui)到母校清華大(da)學，在建(jian)筑(zhu)學院攻讀(du)建(jian)筑(zhu)理論及歷史專業(ye)博士。這種不斷“充電”的狀態一直持續(xu)到現(xian)在：他今年82歲，依然筆耕不輟(chuo)；“意識流(liu)”“脫口秀”“AI”等在年輕群體(ti)中流(liu)行的詞匯和(he)現(xian)象，他都能侃(kan)侃(kan)而談(tan)。

　　2014年，馬國(guo)馨(xin)被(bei)選為中(zhong)(zhong)國(guo)文(wen)物學會20世(shi)(shi)紀建筑(zhu)遺(yi)產委員會會長，探(tan)索近(jin)現代建筑(zhu)遺(yi)產的(de)保護和利用。“20世(shi)(shi)紀風(feng)云變(bian)幻，在(zai)這一時期，各種思(si)潮涌(yong)入，由此形成(cheng)的(de)建筑(zhu)風(feng)格多樣。”他覺(jue)得，對待建筑(zhu)，不(bu)要(yao)(yao)單從一個(ge)作品或設計的(de)角(jiao)度(du)思(si)考，而要(yao)(yao)將其放在(zai)歷史的(de)視角(jiao)之中(zhong)(zhong)。“我(wo)們不(bu)僅要(yao)(yao)研究中(zhong)(zhong)國(guo)史、世(shi)(shi)界史等(deng)宏觀的(de)內(nei)容(rong)，學校、班(ban)級，個(ge)人經歷等(deng)這些碎(sui)片(pian)化(hua)的(de)內(nei)容(rong)，拼接起(qi)來也能夠(gou)形成(cheng)一個(ge)完整的(de)歷史閉環。”

　　在(zai)馬國馨看來，作(zuo)為建(jian)筑(zhu)(zhu)遺(yi)產(chan)，我們不僅要保(bao)護房屋(wu)本身，還要保(bao)護它(ta)所蘊(yun)含的信(xin)息(xi)、記(ji)憶(yi)和精神。20世紀建(jian)筑(zhu)(zhu)遺(yi)產(chan)存在(zai)的時(shi)間不久，且(qie)大多數(shu)房屋(wu)正在(zai)使用之中。延續傳統還是進(jin)行(xing)現(xian)代化改造？在(zai)保(bao)護建(jian)筑(zhu)(zhu)遺(yi)產(chan)的同時(shi)，怎樣(yang)使用合適？這是一個復(fu)雜的課題。

　　馬國馨。中國文(wen)物學會20世紀建筑遺產委員會供圖

　　中青(qing)報·中青(qing)網：您是從什(shen)么時候開(kai)始對建(jian)筑感興趣的？

　　馬國(guo)馨：我起初不想(xiang)學(xue)(xue)建筑，當時(shi)對(dui)考古(gu)很(hen)感興(xing)趣。1959年高考時(shi)，正趕上(shang)北京大學(xue)(xue)古(gu)典文獻專(zhuan)(zhuan)業(ye)第一年招(zhao)生，我本想(xiang)學(xue)(xue)這個專(zhuan)(zhuan)業(ye)，或許以(yi)后能(neng)看看古(gu)籍，但不想(xiang)做(zuo)編輯，所以(yi)沒有報名。這一年，中國(guo)協(xie)和醫(yi)科大學(xue)(xue)（現名“北京協(xie)和醫(yi)學(xue)(xue)院”）招(zhao)生，學(xue)(xue)制8年，我父親是醫(yi)生，這也(ye)(ye)很(hen)吸引我。不過我估計特別難考，也(ye)(ye)放(fang)棄了(le)。如(ru)果可以(yi)重新選擇(ze)職業(ye)，我現在會學(xue)(xue)醫(yi)。

　　我(wo)選擇建筑(zhu)學專業，一方面(mian)是(shi)聽說系主任(ren)是(shi)梁思成，這很有號召力；另(ling)一方面(mian)是(shi)因為(wei)建筑(zhu)學需(xu)要(yao)學習美(mei)術，這在工科專業里(li)很少見，我(wo)覺得很好玩。

　　中青(qing)報·中青(qing)網(wang)：1997年，您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(shi)。當選院士(shi)后，生活發生了(le)什么變(bian)化？

　　馬國馨：知道消息后，我寫了一首(shou)詩：“京城處處飛梨(li)花，云(yun)冷絮(xu)旋急回家。遙想前途(tu)仍路(lu)遠，細察緩(huan)動防跌(die)滑。”后經朋友(you)建議，我將“路(lu)遠”改為“艱苦(ku)”，這首(shou)詩現(xian)被收錄在(zai)《學步存稿》一書中。

　　那(nei)時我主持設計(ji)(ji)了第十一屆亞(ya)運(yun)會北(bei)京國家奧(ao)林匹克(ke)體育中心與(yu)亞(ya)運(yun)村，還出版了《丹下健三》。工程(cheng)效果還不錯，當時建筑設計(ji)(ji)行業有(you)專(zhuan)著的人(ren)也不多。其(qi)實比(bi)我強的人(ren)多的是。

　　當選為院士后，剛開始我(wo)的(de)(de)生活沒(mei)(mei)什么(me)變化，就(jiu)連院士補貼，一個(ge)月也只有(you)200元。進入(ru)21世紀以后，各(ge)個(ge)單位、很多事，都想找院士“壯門(men)面”。總的(de)(de)來說，我(wo)本(ben)著一個(ge)原則(ze)——謹言慎行。各(ge)種講(jiang)話我(wo)要(yao)琢磨半天(tian)，不敢(gan)到處瞎發表(biao)意見(jian)。不過，我(wo)有(you)自己的(de)(de)態度(du)，對重(zhong)要(yao)的(de)(de)事情有(you)自己的(de)(de)判(pan)斷。在(zai)已發表(biao)和很多未(wei)發表(biao)的(de)(de)書中，雖然沒(mei)(mei)有(you)長(chang)篇大論，但幾乎每篇文章里都有(you)1-2段，在(zai)闡釋我(wo)的(de)(de)觀點(dian)。

　　中(zhong)青報·中(zhong)青網(wang)：在您(nin)的(de)(de)(de)參(can)與設計的(de)(de)(de)建筑中(zhong)，哪(na)一項和您(nin)的(de)(de)(de)期待是最符合的(de)(de)(de)？

　　馬國馨：建筑(zhu)師要(yao)從一(yi)(yi)個理想(xiang)主(zhu)義(yi)者變(bian)成現(xian)實主(zhu)義(yi)者。對于一(yi)(yi)個建筑(zhu)，你(ni)最開始會有(you)一(yi)(yi)個設想(xiang)，但是因(yin)為種(zhong)種(zhong)限制，需(xu)要(yao)反復修改，最后(hou)(hou)才(cai)能和(he)(he)(he)各方達成共識，這個共識和(he)(he)(he)你(ni)最初(chu)的構想(xiang)可(ke)能已經差了(le)很多。在后(hou)(hou)期(qi)施(shi)工的過程中，你(ni)還可(ke)能會遇到(dao)材料短(duan)缺、某些部(bu)分做不了(le)等情況，成品和(he)(he)(he)構想(xiang)相差得可(ke)能會更多。但不論怎樣，只(zhi)要(yao)建筑(zhu)蓋(gai)起(qi)來了(le)，大(da)部(bu)分看(kan)著(zhu)還可(ke)以，我就(jiu)有(you)成就(jiu)感(gan)。

　　一個建筑從設(she)計(ji)到建造完成(cheng)，不僅需要設(she)計(ji)，還需要施工(gong)、裝修(xiu)等多方的(de)協同(tong)。即便(bian)是一個小工(gong)程(cheng)，也需要幾十人(ren)通力合作，大工(gong)程(cheng)可能需要上百人(ren)。這是一個具有(you)個人(ren)色彩的(de)集體創造行(xing)為。

　　8月7日，“再回故鄉(xiang) 馬國馨：我的(de)設計生涯—建筑(zhu)文化圖書展(zhan)”在山東省濟(ji)南市開(kai)幕，圖為展(zhan)覽現場。中(zhong)國文物學會20世(shi)紀(ji)建筑(zhu)遺(yi)產(chan)委員會供(gong)圖

　　中青(qing)報·中青(qing)網(wang)：您(nin)希望大眾，尤其是(shi)青(qing)少年，如何去理解一座建(jian)筑？

　　馬國馨：建筑本身既是一個(ge)物(wu)質產(chan)品(pin)，又是一個(ge)藝術(shu)品(pin)、精神產(chan)品(pin)。公眾通常是從外觀(guan)來理解，每個(ge)人(ren)對美的(de)標準(zhun)是無(wu)法統一的(de)，一個(ge)建筑只(zhi)要大多數(shu)人(ren)覺得還說(shuo)得過(guo)去(qu)，我覺得就行。

　　建(jian)筑是(shi)為(wei)人(ren)服(fu)務的，一(yi)個(ge)建(jian)筑最重要(yao)的是(shi)要(yao)好用。例如住宅，不論樓外(wai)貼的是(shi)花崗石(shi)還(huan)是(shi)噴涂，對于(yu)多數業主(zhu)來說，內部構造合適才最重要(yao)。與此同時，你(ni)還(huan)要(yao)注意綠色低(di)碳、安全(quan)性。

　　對(dui)于不同的(de)使用(yong)對(dui)象，你要(yao)滿足(zu)他們不同的(de)使用(yong)需求。房間大(da)小(xiao)、水池(chi)怎么擺合適、冰箱放(fang)在哪里方便等(deng)，這些其(qi)實(shi)都(dou)很(hen)復雜。別看一個(ge)住宅只有(you)80平方米(mi)、100平方米(mi)，和(he)辦公大(da)樓等(deng)大(da)工程(cheng)相比，面積沒那么大(da)，但設計(ji)要(yao)難得多(duo)。

　　有(you)很多房(fang)子中(zhong)(zhong)看不中(zhong)(zhong)用，不是設計(ji)師名氣大，設計(ji)得就好(hao)。即便是院(yuan)士設計(ji)的建筑，也有(you)好(hao)有(you)壞(huai)，我們需(xu)要一個好(hao)的批評環境。

　　中青報·中青網：現在很多青年建(jian)筑師對(dui)自(zi)己(ji)的職業(ye)發展陷入迷茫，覺(jue)得行業(ye)大不如前，您(nin)怎么看(kan)？

　　馬(ma)國(guo)馨(xin)：作為一(yi)個建筑(zhu)師(shi)，關鍵是要感興(xing)趣，同時要受得(de)了累、忍得(de)住。每一(yi)個行業有(you)自己(ji)的(de)(de)興(xing)衰，有(you)些看起來(lai)發展(zhan)不(bu)好的(de)(de)行業，也許過兩(liang)年會(hui)很好。我們(men)應(ying)該根(gen)據自己(ji)的(de)(de)興(xing)趣選擇職業，如果將掙錢(qian)多少作為選擇的(de)(de)唯(wei)一(yi)標準，那別干了。

　　未(wei)來幾(ji)年(nian)，房(fang)地產行業大規(gui)模的(de)(de)建設可能沒有(you)之前多，但(dan)只要有(you)人(ren)，就有(you)新(xin)的(de)(de)需(xu)求。例如，有(you)的(de)(de)老房(fang)子需(xu)要拆除換新(xin)，當前公眾對于博物館(guan)、美(mei)術館(guan)、科(ke)技(ji)館(guan)、圖(tu)書館(guan)等(deng)的(de)(de)需(xu)求不斷(duan)增多。